高衡道:“怎麼,你認識?”
程平道:“認識,這銃上寫著鄭祚二字,肯定是他私人收藏,所以才如此精美,小人倒是見過低階一些的簧輪銃,那還是在廣州的時候,佛郎機人來廣州,我在他們的軍官身上見過,沒這個精美,但原理一樣。”
高衡問道:“你具體說說看這銃。”
程平道:“這銃又叫自生火銃,原理用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用這簧輪來摩擦夾片中的火石,您看,就是這裡。”他指了指銃身上一個部位,確實有一個小夾片,裡面夾著一小段圓柱狀的火石。
“簧輪粗糙,一摩擦火石,自然就打出火了,然後點燃藥鍋中的引藥,自然就能擊發了。其實跟火繩銃最大的不同就是火繩需要點火,保持火繩燃燒,相當於一個固定火源,才能大夥,但是自生火銃不需要,隨時都能打著,使用起來方便多了。”程平介紹道。
他比劃了一下,“比如下雨天,火繩受潮不能用,這自生火銃就能打響,不受天氣影響。再比如夜間,火繩銃的火繩一點著,就暴露了位置,自生火銃也沒有這方面的擔心。總之好處多多。”
高衡道:“這麼看來,程師傅對自生火銃有不少了解,我就問一句,如果我們想要自己製造自生火銃,或者說將我們手頭的火繩銃改造成自生火銃,可行嗎?”
程平一時間啞口無言,半晌,他嘆了口氣道:“以目前的條件,恐怕不行。”
高衡一愣,“這是為何?”
程平道:“三個因素受到限制。其一,是這簧輪銃的複雜程度遠超想象,將軍想想,如果這銃這麼簡單就能造出來,佛郎機人為什麼不大規模換裝?將軍請看,這把銃上有多少個零件,我們拋開銃本身不論,只單單看它的擊發結構,也就是銃機,自扳機以上有輔助鉤杆,左右磨輪鉤杆,簧片,傳動鏈,磨輪蓋,轉軸,磨輪本體,定位簧片,槓桿,藥鍋蓋,鍋蓋簧片,左右燧石夾簧片,燧石夾,制動軸,最後還要加上面板遮蓋,一番下來至少二十個細碎零件,這還只是銃機,還不是銃本身,就算在銃身上不加以任何裝飾,一個工匠要打造這樣一把銃非三個月時間不可。”
“這。”高衡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一杆手銃要造三個月,要量產需要多少工匠,他去哪弄這麼多人。
“其二,就是這些零件的精密程度很高,實不相瞞,小人自認為手藝還不錯,但是,但是也實在是沒這個本事,這裡幾個師傅應該都做不了,除非將軍能找到更厲害的師傅,可是這世上,這種高手又能有多少,這太考驗個人技術了,說句實在話,不適合量產。”程平道。
“其三就是成本,既然如此複雜,這手銃比火繩銃成本高出太多,小人在廣州軍械局乾的時候,大明朝一把火繩銃大約是二兩多銀子,要說火繩銃,倭人的鐵炮質量更好一些,他們跟佛郎機人接觸多,所以鐵炮製造更加成熟,大概也就是三兩銀子。這簧輪銃價格至少五倍以上,還有原材料和工藝受限,成本太高了,還是不適合大規模裝備。”程平又道。
他每說一句,高衡的心就冷了一分,看來自己有些一廂情願了,確實,軍工這東西,即便是在後世,也需要一整套的產業鏈才能完成,現在他不過是剛剛解救了一群僑民,挑選出來一些工匠,佔據了一個小縣城,就雄心壯志想要大批次造火銃,未免有些天方夜譚了。
而且他也沒有一個合適的軍工帶頭人來主持工作,這是一門科學,不是程平這樣的熟練工匠能挑起擔子的。別說是簧輪銃,現在就讓他大規模生產火繩銃都不可能,從原料到金錢,就沒有不缺的東西,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