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情緒像清水中的魚,不做隱藏,叫人一眼便能分清——就像現在,季裁雪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乘風的擔憂、焦急,怒火以及殺意,後面的那一半顯然不是衝著他來的。
季裁雪沒有立馬回答,他瞥了一眼跟在他們兩人身後的,同樣擰著眉的張子珩。目光交接之後,張子珩臉上嚴肅的神色似乎軟化了些,他抬手將議事堂的大門閉攏,替季裁雪開了口:“是因為……傀儡術麼?”
季裁雪眼睫顫動——原來張子珩已經猜到了嗎?猜到他被崔九重施以傀儡術,曾成為對崔九重言聽計從的傀儡——甚至現在也是。不過他轉而也便想明白了,那時他抱著張子珩向他解釋自己被帶走時經歷的事時,他曾說過——“他不讓我睜眼”。
“我……我不能確定。”他嘆了口氣,看向眼睛瞪大,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乘風,猶豫了一下,安撫性地摸了摸乘風的腦袋,“他把我做成了他的傀儡,我受他控制,無法自己操縱自己的身體,但除此之外,我並不知道傀儡術是否還有其他隱藏的規則和作用。”
多半是有的,但他也無法解釋,就像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能夠自由行動,可在冥府的亡靈渠中時,又被佔領身體,釘在原地,目睹致命的攻擊劈向他面門。
“和他對峙的時候,我觸碰過他的劍柄。”季裁雪手指屈起,指腹壓在掌心中。他從記憶中挖出了另一件事,“他的劍柄上覆有一層毒……雖然之後我除了手指有些刺痛,並沒有其他異常,但也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才讓我體內有了他的靈氣。”
見兩人都仍是面色沉沉,季裁雪收拾起精神,朝張子珩眨了下眼,又拍拍乘風的肩:“無論如何,我現在沒覺得身體有什麼不適的。不是你說我說不定能開啟那扇門的嗎?先別難過了,走吧。”
季裁雪調動氣氛的微笑落在乘風眼中,便成了默默受苦而不想讓他人擔憂的堅韌小白花的強顏歡笑,把他刺激得更難過了——他心疼得恨不得遭受這些經歷的人是自己!
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打斷了——他的手被牽住了,季裁雪從落後他半步變成了走在他身前,少年拉他的力道全然不足以撼動他,可他還是抬步跟著少年走了。那飄飄然的感覺姍姍來遲,直到在畫卷前站定,他還覺得自己正漫步在雲端。
季裁雪松開了牽引乘風的手,他凝視著面前這幅描繪著天道閣全景的山水畫,畫上的樹木依然蔥鬱,卻彷彿五柳先生筆下的桃花源,全然不知外面已成焦土。
他回憶著當時崔九重在這幅畫前的動作,他抬起手,將自己體內的靈氣盡數逼出,凝聚在他指尖。
除卻那一縷江雲思留給他的水系靈氣外,他丹田內的靈氣分明渾然一體,讓他難以相信,他的身體裡竟藏有與崔九重一致的毒系靈氣。
但隨著指尖觸及柔軟的宣紙,眼前變化的畫卷將最有力的證據擺在了他面前。墨色與留白顛倒,畫卷從中開裂,分成四塊往四角拉開,中間顯現出漆黑狹長的洞門。
不止是他,另外兩人也紛紛愣住了。只是不同於張子珩對於事情過於順利的驚訝與警覺,乘風望著這扇本該算是如他所願出現的洞門,他有些遲疑地反覆確定著什麼,然而到最後,他也沒能找出能否定這個猜測的證據,反而讓他越發肯定他所懷疑的、這扇門後掩埋著的秘密。
“雪雪。”
聽到有些發澀的聲音,季裁雪抬眼看向出聲的乘風,卻見他眼圈發紅,血一樣鮮紅的眼睛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水霧,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淚水來。
“那個時候,是不是很痛。”
像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修真界中的修者未經渡劫而想平安無事地去到天上,必須有天上的人給予靈氣作保護。
傷害季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