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
夜晚的冷風吹過季裁雪的鬢角,他似乎感覺到了風中那股涼薄的潮意,源自於訴冤湖浩蕩的水面。
密林的出口一開始只是個遙遠的小圓點,在靈鹿的賓士中迅速地放大。逐漸變重的溼氣彷彿鑽進了他的鼻腔,讓他的呼吸變得遲滯。
終於,在距離出口大概還有五十米的位置,靈鹿開始了減速。
它在最後一棵樹的前面徹底停了下來。它聳動著鼻頭,分辨著空氣中的味道,白色的鹿耳也時不時抖動一下,捕捉周圍所有細碎的動靜。過了一會,它才繼續邁出無聲的步伐,走出密林的庇護。
季裁雪微微一怔,情景的再現讓他不自覺地想起了他初次到訪天道閣的那天,那時靈鹿也是從這片森林中走出,帶著能治癒他經脈的靈藥。
短暫的時光被紛繁的事變填充得漫長,其實回想起來,那也不過是幾天之前而已。
季裁雪按了按眉心,抬眼往前方的曲水亭望去。
縱然他的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也做不到像白天一樣看得那麼清晰。遠遠的,他只看見一個靠著曲水亭的亭柱靜止著的、模糊的身影。但靈鹿的繼續走近似乎已揭示了此人的身份。直到距離足夠近了,那道人影從曲水亭飛椽投下的陰影中走出,讓他望進一雙月夜裡色澤深紅的眼瞳。
他不敢放下的心終於安定地落地,他從靈鹿背上下來,盤旋在他心中的擔憂讓他一邊向乘風走近,一邊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了遍,話語出口,帶著顯而易見的急促:“你已經等我們等很久了嗎?在府邸裡你有沒有和閣主碰上,有沒有受傷?”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他語調有些快的幾句話問懵了腦袋,乘風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他抬眼與乘風對上視線,張口正想再說些什麼,卻在第一個話音從喉中脫出之前,彷彿整個人忽然變得遲鈍,彷彿最簡單的動作也要耗費無限漫長的時間。涎水不再分泌,他的舌頭卡在了溼軟的口底,他就這樣愣愣地看著乘風的眼睛,連眼睫都停止了顫動。
“我沒事……雪雪。”
乘風的話語彷彿一道魔咒,終止了這古怪的、彷彿時間停止般的狀況。季裁雪眨了下眼,他看著乘風專注的、帶著笑意的表情,聽著那一如既往的過於親密的稱呼,一時都忘記了自己方才想說什麼,只有些訥訥地點了點頭。
“我在府邸遇上了閣主,好在我跑得足夠快,躲過了他的追擊,並沒有受什麼傷。”乘風說著,他轉眸看向季裁雪身後的張子珩,用眼神朝人致意,“只是府邸之中有幾處房間我沒來得及去搜查,留影石我用掉了兩枚,還有一枚在我逃脫途中遺落在了府邸中。”
“兩枚留影石的證據已經足夠了。”乘風的目光轉來時,張子珩已經收起了打量對方的視線——那是他多疑的習慣。雖然他們在曲水亭匯合這一計劃只有彼此知曉,他還是不動聲色地、仔細地觀察了一遍乘風的臉,確認那上面沒有易容的痕跡,“天下書局的管事人已經知曉天道閣之事。我們原想借天下書局之便,用此事招攬仁人志士,聯合討伐天道閣。然而與管事人相商後,計劃有變,天下書局能夠協助我們揭穿天道閣的惡行,但天道閣閣主恐怕還是得由我們自己來對付。”
張子珩說話時,季裁雪的目光也在兄長臉上輕輕掃過,他沒有從中看出半點異樣,剛剛那一瞬的凝滯的時間大概真的只是他的錯覺。
如此想著,在張子珩話音落下後,他接過話頭,向乘風解釋道:“天道閣閣主他幾乎可以說是不死之身——他身為天道之投影,會衰弱,但永遠不會死亡……你在府邸中時,有去過一個一整面牆都是櫃格的房間嗎?”
“嗯,那一百二十個櫃子裡存有二十三具屍體,應該都是閣主手下亡魂。我錄下了每一具屍體的樣貌,其中有一具屍體,他身上有一枚天下書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