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季裁雪順著蘇禾露的引導拐進一處靠裡的房間。步入房間之中,草藥味燻得季裁雪微微皺了下眉——倒不是他反感這種氣味,他只是有些擔心……曇霜她,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嗎?
目測超過二十平的房間中迷宮似的佈設了多扇屏風。繞過屏風,撞入季裁雪眼眸的是層層疊疊的、如雪如紗的潔白帳幔。
床上的場景被嚴嚴實實地掩蓋在堆疊的帳幔中。
帳中人大抵聽見了他臨近的腳步聲,兩聲輕咳之後,一隻素手緩緩穿過床帳原本合攏的縫隙,輕輕地落在床沿。
“裁雪……”
不知是因為紗布的阻隔,還是曇霜本身語音太低微太沙啞,季裁雪只能勉強分辨出那兩個模糊的字音指向的確實是他的名字,卻感到不甚真切。
“我在,曇霜仙尊。”他回應道,往床邊更靠近了些。那隻搭在床沿、微微蜷起的手膚色白到瘮人,季裁雪能清晰看到覆蓋在薄薄的面板之下的、凸起的青色血管,“您的傷……是怎麼回事?”
極寒術會將曇霜當時重傷的身軀修補到最佳的狀態,可曇霜現在卻似乎非常虛弱,那最有可能導致這般情況的原因就是——她在極寒術解除之後,再次遇上了齊彥卿。
難道冥官口中失蹤的冥主,事實上還潛藏在冥府之中?
“我的傷……咳咳,目前來說,並無大礙。”曇霜緩緩說道,解答少年的問題,“當初我在使用極寒術時,便做好了一醒來就要繼續與冥主交戰的準備。可兩日前,我在冥府醒來之後,卻出乎我意料的,冥主並不在宮殿之中,守著我的只有幾個戰力平平的普通冥官。”
“我解決了那些冥官……並且在其中一人口中套出了資訊——我沒想到,就在我醒來的前一日,冥主失蹤了。”
季裁雪嚥了口唾沫,他的思緒緊跟著曇霜的話語向前推算,皺起的眉頭下,他的視線無神地凝滯在微微翻動著的帳幔。
在某一剎,帳中人墨黑的長髮與蒼白的面板在他眼底一閃而過,他卻因走神而對其視若無物。
他的心飛遠了,飛向了他那遠在另一維度的兄長。他期盼著從曇霜口中聽到關於張子珩的資訊,他無聲祈求著,可是——
“我無意久留,又考慮到訴冤湖湖底密室可能仍處於被淹沒狀態……咳,我便一路儘可能地避著冥官,穿過十八洞面壁,想著從亡靈渠盡頭的冥府之門走,起碼先撤離冥府。卻不想,冥主竟埋伏在冥府之門中。”
“什麼?”驚愕讓季裁雪驀然回神,他張了張口,根本想不出齊彥卿這麼做的理由——他匿藏行蹤離開宮殿,將整個冥府置於惶惶之中,就是為了潛藏在冥府之門中,埋伏曇霜仙尊?
倘若齊彥卿想對曇霜動手,他大可以一直守在被極寒術冰凍的曇霜邊上,又為何要這般多此一舉?
季裁雪閉合牙關陷入沉吟,他潛意識中從未質疑過來自齊彥卿的前“盟友”——已經被他封入陰陽槨之中的崔九重的推斷——他一直以為,失蹤的齊彥卿要麼藏身於修真界的某處,要麼已如崔九重所說,“返回仙界”。可事實卻是——齊彥卿並沒有離開冥府?
一種古怪的感覺從心底散開,他並沒再開口,只聽曇霜繼續道:“沒錯。我也無法肯定他為何要藏於冥府之門中,但我方才和他打了照面,他便動手向我攻來,沒有一絲遲疑,彷彿早有準備一般——這也就是為何我覺得他潛藏門中,是為了埋伏我。”
“我現在身上的傷,便是在門中與他交戰時留下的。好在雖然負傷,我還是找到機會,成功從門中傳送出,回到了陰城。”
床帳輕顫,以季裁雪側身半俯在床沿的角度,他的目光再次掠過輕薄的白紗,觸及曇霜掩在帳中的面容。
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