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被困於結界中的“驗誓”結界中的人並沒有對他的要求做出及時的反應。崔九重仍只是垂眼看著他——或者說,看著他手中的陰陽槨,宛若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你果然留有後手。”崔九重說道,目光從未開啟的陰陽槨向上爬升,落在季裁雪白皙的、泛出粉調的臉頰——那是來自他的充沛的靈氣蘊養出的傑作,“既然已見過故人,那關於當年之事,或許你知道的,已經比我還多了。”
季裁雪眼睫微顫,他無意與崔九重再糾纏,卻在幾番沉默與辯駁的糾結後,仍沒忍住,開口道:“你既然無意向我透露當年之事,又何必反覆舊事重提?你究竟是想讓我向你乞求過往的真相,還是想從我身上獲取,你渴求的答案?”
言辭錚錚的質問似乎成功堵上了崔九重的嘴,寂靜的對視後,是季裁雪再度開口,語調緩和而堅決:“無論是哪一種,你都無法實現了。”
他看著依然無所動作的崔九重,忽而出神地想道:如果崔九重不肯執行他的要求,最終一輩子被封鎖在這隻有方寸大小的透明罩中,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海枯誓的“驗誓”有固定的時間限制,也就是說,崔九重只有一刻鐘的時間來決定是否執行他的要求,一旦時間耗盡而他沒有予他眼淚,“驗誓”結界會就此閉合開口,崔九重將會永遠被鎖在結界之中。
但季裁雪也清楚,只要崔九重是具備流淚這個能力的,他就不會選擇拒絕他的要求。
比起毫無回還餘地地被困死於結界中,崔九重必然會選擇完成要求來開啟結界,再從季裁雪尚未實施的、接下來的計劃中謀求可以破局的漏洞。
如果有變故,那它一定會發生在結界解除的剎那。
在難耐的、漫長的沉寂間,時間在一點點流逝。
在他一次無比尋常的呼氣中,他看到崔九重眨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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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讓張子珩皺起了眉頭,他捂住了心口,失去“活的身軀”的他並沒有心跳,但他卻彷彿能感應到另一個人心跳的節拍。
除了這幾乎縹緲的感覺外,他與季裁雪之間再沒有別的聯絡。
他攥緊了拳頭又重新鬆開,再睜眼時,那些紊亂繁雜的心緒都已收攏,瞳孔中只映照出融化的巨冰,還有那張平靜的、安恬的、曾令他憎恨而怒火中燒的面容。
張子珩等待著,直到曇霜彷彿從一場大夢中醒來,與他對上雙眼。
他在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中看見了宛若亙古不變的雪山般的、沉重又剔骨剜心的空洞與痛苦,他終於再度確定,他對曇霜的憎意,已在命運為曇霜降下刻骨銘心的懲罰之後,散去了。
絕非因為所謂的憐憫,而是他清楚,他厭惡的人已經得到了對應的報復——即便並不出自他手,也足夠了。
曇霜慢慢地、有些僵硬地抬起雙手,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就像所有昏迷許久後忽然醒來的人一樣,遲鈍而又帶著些茫然。
但他清醒得太快了,早在他黑暗無光的夢境中,他就已經感受到了他珍愛之人的遠去。那場噩夢如影隨形地籠罩了他,在他醒來之後,轉眼便以最惡劣的姿態向他宣告——它不是夢,而是慘烈的事實。
“如果你是想來看笑話的話。”與恢復至最佳狀態的、活躍湧動的靈氣截然相反,面容俊美、雌雄莫辨的仙尊眉目中透出一股沉沉的死氣,“我現在的樣子應該讓你很滿意。”
“可惜我沒有那種癖好。”張子珩冷聲道,旋即他眸光一凝,察覺到腳下某位先前被他擊倒的、負責看守曇霜的冥官似乎動了下小臂,他沒作猶豫,抬手就往冥官後頸處補了一擊,“我來這裡找你,不是為了來看你自怨自艾的。我弟弟還在天道閣裡孤身應對天道閣閣主,倘若你有點良心——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