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曇霜爭執一番,各行其是分道揚鑣之後,他自然也就和曇霜斷了聯絡。如今聽季裁雪所言,他才意識到曇霜並未能如願將江雲思帶回陰陽城。
在他看來,這結果並不意外——曇霜身上在與閣主對峙時留下的傷口尚未痊癒,又還得顧及走火入魔、精神狀態紊亂的江雲思,這樣一來,即便她本身實力與冥主不相上下,也會因為負傷和束手束腳而敗於冥主之手。
而且就從江雲思也沒能從冥府逃出這一點看,曇霜應當是一敗塗地,恐怕連自保的餘地都沒能爭得;不然以她的性子,大抵就算她自己犧牲生命,她也會把疼愛的小弟子送出去的。
“嗯,曇霜敗於冥主之手,但好在她用極寒術將自己封鎖,暫無性命之憂。”季裁雪點了下頭,同張子珩解釋道,“極寒術化成的厚冰護住她的身體,不但使得她刀槍不入,還能治癒她身上的傷口。只是極寒術只能維持三天,三天一過,她就會被冥主和閣主圍殺。”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所幸靈鹿飛得快,大概再飛小半個時辰,就能飛到天下書局附近了。”
季裁雪沒有隱藏想要救下曇霜的意圖,張子珩自然也不會對此有所置喙。
即使在他看來,促成季裁雪陷入危險境地、還恬不知恥地繼續道德綁架自己的曇霜而今身陷死局,不過是某種意義上的罪有應得。
“那江雲思呢?”
“他……”季裁雪嘴唇微張,“死”字在喉頭滾動幾番,最終未能說出口,“他為了保護我而被閣主所傷,沉沒在了閻羅海之中。”
張子珩一怔,他並未想到本該是被營救之人會成為首當其衝的死者,或許他應該輕而易舉地推斷出的——江雲思已經走火入魔,就算沒有受到任何來自他人的傷害,他自己也會從內部瓦解潰散——大概是曇霜對江雲思的,那堅如磐石又堪稱不擇手段的庇護迷惑了他的思維,令他下意識地覺得:只要曇霜還活著,江雲思就不可能死。
“抱歉。”他低聲說道。或許他會對江雲思之死感到些許命運弄人的慼慼,但也就僅此而已;這聲道歉是向季裁雪說的,因為他的問題給少年帶來了低落的情緒,“你沒有做錯什麼,不要太自責。”
季裁雪何嘗不明白,那時的江雲思已幾乎完全失去了對體內靈氣的控制權,暴漲的靈氣毀壞了他的身體,那是沒有逆轉可能的傷害。走火入魔的症狀愈演愈烈,江雲思的生命沙漏只剩下最後一撮飛快流逝的細沙,不能阻止,也不會停下。
手指縮起來抵在掌心。直到現在再度提起此事,季裁雪才終於穿過記憶朦朧的迷霧,想起一些一路神經緊繃的逃亡中,被他忽略了的細節——他想起江雲思在請求他時曾說過的,“倘若我無法回去”;那句嘆息一般的“算了吧”;以及最後在閻羅海冰冷的海水中,江雲思那麼冷靜地將靈氣注入他的身體,告訴他這“最後一招”的用法……
他逐漸意識到,大概從一開始,從他在十八洞面壁中遇到精神瀕臨崩潰的江雲思時開始,江雲思就已經坦然面對了死亡——甚至他可能都沒有想過活著離開冥府。只是相比於腐爛在幽暗死寂的洞窟裡,他選擇了陪季裁雪最後走一程。
心頭染上幾分似有若無的悵然,季裁雪抬起手,指尖輕動,從體內引出一抹冰藍色的靈氣。
“這是他贈予我的靈氣,多虧這份靈氣,我才能平安無事地離開被水淹沒的湖底巨宮。”凝視著棲停在指尖的靈氣,季裁雪試圖平復自己波動的心緒,“但它最厲害的作用不是這個——江雲思告訴我,用這抹靈氣與閣主身上殘留的冰晶相結合,可以定住閣主兩秒的時間。”
“這樣的招式肯定會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畢竟話本里都是這麼寫的。”
作為饋贈的遺物,能夠完成其主人帶著仇恨的夙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