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來存放屍體時,乘風以為至少會有一半的櫃格是正在被使用的,沒想到事實上這裡藏有屍體的櫃子數量才剛剛超過總量的六分之一。
但數量本身並不重要,只要將留影石的錄影帶出去,求證這些人的身份,確認他們死亡——或者在其他人看來是失蹤——前的行蹤軌跡,就能讓天道閣閣主冠上嫌疑兇手的名頭。他們首先需要利用這些懷疑,去擊破那層由權威與名譽堆砌成的、敬畏與信賴的屏障。
但若想讓閣主的罪名板上釘釘,僅憑這點證據顯然是不夠的,他還需要更直接的罪證,可這正是問題所在。他仔細觀察了每一具屍體,都沒能從屍體外表判斷出這些人的死因,遑論證明他們的死與閣主相關。
乘風邊苦惱地抓了抓微卷的頭髮,邊收起了第二顆留影石——他一開始時太過緊張了,浪費了很多留影石的儲存空間。他現在還剩下最後一顆留影石,還能再記錄一刻鐘時間的畫面。
想著或許能從別的房間裡再搜刮出些罪證,他把兩枚存有資訊的留影石放進口袋,右手捏著剩下的那枚留影石,抬步往外走去。
幾乎在踏出側廂的瞬間,乘風便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倏然抬起的雙眼在昏暗的走廊中劃出兩道絳色的微光,他的目光在走廊的另一端——他來時的道路停頓了一眨眼的時間。他喉頭髮緊,驀地轉身,快步往走廊更深處走去。
隨著靈氣的波動越發明顯,他意識到潛行無法應付這場短距離的追捕,於是當即放下了顧忌,撒開步子往未知的黑暗處跑去。
閣主來得太快了,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完了,他才探查了一個房間,他甚至都還沒有找到能離開府邸的另一扇門……不,現在還來得及,他說不定還能找到另一個出口……
在第一道毒霧向他襲來的間隙,他的腦中閃過的是少年平靜又清亮的眼眸。
他吐出了胸腔中沉悶的空氣,抬手招起一張赤紅的靈氣護盾,同時用另一隻手猛地推開了身前的這扇房門。
生生擋下毒霧攻擊而帶來的強大沖擊力幾乎是推著他逼他後移了小半步。他快速地往門內掃了眼——一眼看得到頭的小房間,顯然並不是他的出路。
逼出更多的靈氣來加固護盾,他隔空撐著護盾的左手往前一推,將時刻聚散著的、變化多端的毒霧逼退了幾寸。緊接著他揮出右手,朝毒霧正中方位擲出三枚靈氣聚成的飛刀。
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地完成這一系列以攻為守的反擊,乘風毫不戀戰,抓緊這點拖延來的時間,轉身便往身後跑去。
這一戰術被他重複使用了三次,直到赤色的盾牌在第四次阻擋攻擊時發出碎裂的聲響,而他也已經來到了走廊最末端、這最後一扇門的前面。
他清楚自己不是閣主的對手,他被囚禁在地底的兩千八百年是荒廢了的,他現在的修為與兩千八百年前相比根本無甚變化,要是在這與閣主發生正面衝突,他只會落得與當年同樣的下場。
他唯一的出路就是逃跑,只要能逃出狹窄的府邸,他的翅膀能讓他靈活地穿梭在仙界的浮空島之間,讓他甩開閣主,回到棲凰殿去。
而前方,正是承載了他最後希望的門。
他咬牙再一次加固護盾,用肩肘撞開了這扇位於過道最深處的石門。視野豁然開朗,他不自覺地凝滯了飽含期冀與緊張的目光,震懾於所望見的畫面——
一座比他之前走過的所有房間加起來還要寬闊的,如墨般深黑、正從水下冒出莫名瘮人的氣泡的——毒池。
一道極其沙啞微弱的聲音,吃力掙扎著,試圖從咕嚕咕嚕的水聲中脫出。乘風循著聲音投去短暫的一瞥,他看見一張極其可怖的、佈滿像蜂巢一樣的黑色孔洞的臉。乘風勉強能辨認出那是一個男人,他正用被毒液銷蝕得半邊已成白骨的雙手,奮力地抓著毒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