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亭長黑了眼圈,叫了管家過來,從屋裡取了一封信及一個匣子交給管家,附耳低聲囑咐了幾句,只令他套車備馬,送那客房的少女去隔壁縣他一個故交那裡。
尹夫人自昨晚至今一直在房內坐著,只盼著客房那邊有什麼動靜,如今見是沒了希望,眼淚已是不聽使喚的往下落。
“老爺,早知道如此,那些錢還不如給了素蘭帶了走。”尹夫人想起自己那二十兩銀子,還有丈夫今早剛交給管家的那個匣子裡的一百兩,心疼的直落淚。
“你還有心顧得上銀子,等官衙的人來了,我怕你都恨自己多生了晟兒出來。”亭長見她到了如今還在心疼銀子,咬牙切齒的恨不得再給她一記耳光打醒她。
兩人正是心灰意冷時,突聽門外響起張媽的聲音。“老爺,夫人,住在客房的姑娘過來了。”因為縈素始終說不出自己的姓名,張媽一直這般稱呼她。
夫人心中一顫,眼中閃出一絲驚喜,她看了丈夫一眼,立時就要站起身來。亭長卻面色平淡的衝她一擺手,令她先不要激動。
“你只管去吧,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也不必再見了。”亭長踱步到窗邊,隔著窗戶衝著屋外張媽和少女模糊的身影揚聲道。
屋外人沒有答話,沉寂片刻,只覺門簾一動,卻是客房的少女不請自入。
只見她身穿一件之前尹素蘭的藕荷色密繡碎花長裙,長長的烏髮挽成現今各府小姐中常見的墜馬髻,腦後隨意斜插了一根檀木紫晶流蘇步搖,項間帶了一個纏絲銀盤螭瓔珞圈,這些衣服首飾都是張媽昨晚按照亭長的吩咐,包在包袱裡給她送去的。
她前幾日每天素面朝天,不施半點脂粉,夫人和亭長在書房院子裡見她時,都覺得她清雅飄逸,似是人間仙子,出塵脫俗。
今日她細細的裝扮了,娥眉卓黛而畫,粉唇輕點胭脂,更顯得她明眸皓齒,光彩奪目,周身卻又平添一份華貴氣質。
“小女素蘭拜見爹孃。”她盈盈而拜,口中雖是平淡的一句話,卻驚得亭長和夫人雙雙起身。
“你說什麼?”亭長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激動,佯裝不解。
少女微微抬頭,露出一抹蒼涼的笑容,更讓人覺得我見猶憐。
“小女之前想必應是也略讀過幾本書,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老爺夫人對小女恩重如山。只是小女身無分文,便是連自己的身份也不知,若是別的事小女縱使有心卻也無力,但替貴府小姐進宮這事,小女自是力所能及。若是老爺夫人不嫌棄,便認了小女這個女兒吧。”
聽她這樣說,屋裡兩人心下自是狂喜,亭長臉上還在盡力裝的波瀾不驚,夫人卻忍不住一臉欣喜的扶她起身,還未開口已是珠淚漣漣,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亭長假作為難道:“你且想清楚,如今聖上年歲已大,聽聞已是多年沒有封嬪納妃,或是不甚喜好女色。你正值妙齡,這一進宮門,我倒怕誤你終身幸福。”
尹夫人吃驚的看了丈夫一眼,好不容易姑娘自己願意了,他這麼一說,姑娘若是反悔了,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如此那更好不過,老爺也不必憂慮小女的將來,如今小女全然記不起自己身世,身邊更無一個親人。老爺雖是好心要送小女出去,但這茫茫天地之大,實不知何處才有小女容身之處。張媽媽也跟小女提起過,那石府有錢有勢,真若有一天被他們找到小女,只怕更是生不如死。想那王宮必是戒備森嚴,對於小女,或是一個最好的去處。”
縈素一雙水汽氤氳似夢似幻的眼睛望著亭長,說話間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看淡世事的淺笑。
亭長見她想的明白,衝她點了點頭,心裡才算石頭落地。尹夫人想到自家絕處逢生,更是喜出望外,拉了少女纖細白淨的手在自己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