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說著,竟自己哭起來。
楊婉輕聲說道:「別哭了。」
宋雲輕啜泣道:「你自己還不是在哭。」
「我那是疼的,你哭什麼……」
「我……我是從來沒看過把尚儀局的人打成這樣的,我見了都這樣,鄧督主,還有寧娘娘看見……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楊婉咳了一聲,「鄧瑛呢……在哪裡啊?」
宋雲輕抹了一把眼淚。
「他今日在御前當值,你被帶走之後,姜尚儀和我都沒了主意,尚儀去求了皇后娘娘,娘娘說這件事既然已經交給了北鎮撫司審理,她也不好再開恩。我只好在養心殿外等,還好等到了鄧督主出來取內閣的票擬。我也不知道他在陛下面前說了什麼,總之,東廠的廠衛過來找我的時候,說的是要接你回來。才多久功夫啊……」
她的哭腔有些顫抖,「就折磨成這樣了。」
楊婉拍了拍她的手背,暫時安撫住她,抬頭對覃聞德道:「覃千戶,現在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覃聞德道:「我們現在帶你回內東廠,但是內東廠沒有監禁之所,督主說,先將你安置在內東廠西面的值房裡,但是你不能隨意走動,因為陛下也許要親審你。」
她說完,伏下身,親自給楊婉當馬車下的腳凳。
楊婉見他如此,便不肯上前。
覃聞德道:「我們平日受督主的恩惠多,督主看重你,我們也就看重你。不敢冒犯你,當個腳墊子還是可以的,踩著上吧,宋掌贊,你扶穩當些。」
楊婉這才忍痛爬上馬車,宋雲輕用毯子墊在她身下,讓她好伏下來。
覃聞德親自駕車,為了不讓楊婉受苦,行得比平時要慢。
大明京城的物影從車簾上逡巡而過。
楊婉很慶幸,覃聞德給了她這樣一段安靜的時間。讓她可以安心地去認知自己身上的這些傷。
剛剛來的這個時代時候,她還不習慣這副別人的身子,在南海子裡走路摔跤,甚至嫌棄大明女性的文弱,可是如今,這一頓鞭刑讓這副身子的五感和她的精神緊密地牽扯在了一起。她害怕,她痛得想死,她忍不住去向一個曾經對她來說不過是紙片的人求饒。
如果說,寫筆記的時候,她還保持著一個現代人邊界感,把自己和這個時代的痛苦割裂開來,那麼現在她好像做不到了。
她想要的東西,想要見到的人,此時都是具體的。
她想回到安靜乾淨的居室,脫掉這一身屈辱的囚服,擦洗傷口,好好上藥,然後睡覺,吃藥,養傷。
她想見到鄧瑛,即便同床而坐,她也不用再敬他了。
因為此時此刻,她想要這個人的溫柔和悲憫。
第63章 獨住碧城(九) 我也沒想走。
內東廠在混堂司的北面,和司禮監一樣,只是內廷的一個衙門。
鄧瑛掌東廠的頭一年,東廠只有監察和抓捕的權力,並不能對人犯進行關押和審訊。楊婉被看守的地方是內東廣西面的一處空置的值房。廠衛將楊婉帶進去的時候,她已經起了高熱,身上的傷口經過一路的顛簸血滲不止。然而值房裡此時連一床乾淨的被褥都沒有,宋雲輕只能撐著楊婉暫時在榻上靠下,走出來對廠衛道:「我回一趟五所,去給她取一身乾淨的衣裳,再抱一床被褥過來。」
覃聞德道:「承乾宮將才使了人來問,這會兒已經回去替她取衣物了。」
宋雲輕點了點頭,「那就好……」
覃聞德朝裡面看了一眼,「雖說這是我們東廠的地方,但她畢竟還是人犯,你也不該久留,以免給我們督主,還有你自己留下話柄。」
「我明白。」
宋雲輕抬起頭,「容我幫她把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