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落雪,打算回去,明日再來。
忽然那寂靜大宅傳來輕微腳步聲,他側耳傾聽,腳步很輕,很快,也很熟悉。那聲音聲聲入耳,步步叩入他心底。
大門一開,他就隨著開門聲響喚道:“云云。”
雲照微怔,沒有走下臺階。她總覺得按照如今的程序,他終有一日也會死。所以每靠近他一步,就如同在她的心口上扎一把刀。
既要別離,何必相守。
陸無聲見她怔然不語,正要上去,就見她雙目一瞪,幾乎是喝聲:“別過來!”
他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又厭惡自己。
雲照覺得自己來見他,簡直是瘋了!她猛地轉身,往回跑去。
從今日起,就徹底忘了他,不再與他有任何瓜葛,如此一來,日後就不會難受了。
可跑得越快,她就越是心虛。燈火不明,腳步急切,一個踉蹌,腳下急滑,衝勁將她整個人都擲在地上,跌進雪地裡。她勉力撐手起來,卻覺心口疼痛,痛得不同尋常。
她似想起了什麼,伸手抓住脖子上的紅繩,慢慢提起。夜明珠也隨之露了真顏,如雪透亮。
這夜明珠不大,並不算珍貴。那時他在手中把玩,她看著喜歡,他便送給了她。她如獲至寶,尋了工匠將它扣入紅繩中,一直不曾取下來,哪怕她最氣惱他的時候,哪怕是十年後。
她想將珠子扔了,可此時珠子光澤竟亮如燈火,漸漸由黃至白,直至變得刺眼。她驚愕看著,一時忘了膝頭疼痛。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這種白光。
對……就在她回到十年前的那晚,陸無聲死去的當晚。她緊握夜明珠,蜷在被子裡,看著它入眠。
然後……她就回到了十年前。
她心頭猛地咯噔一聲,就在似要解開謎團之際,突然夜明珠散發萬丈光芒,照得夜如白晝。
“咚——”
“姑娘?姑娘?您可是醒了,可要添些炭火?”
喜鵲的聲音當真像喜鵲,嘰嘰喳喳的,一直鑽入她的耳朵裡,撓得有些癢。
雲照翻了個身,覺察到身上溫暖,探手一摸,就摸到了柔軟被褥,舒服極了。她呢喃一聲,忽然覺得不對勁,驀地坐起身,身上被褥悄然落地。
她詫異地看看左右,這分明是自己的床。抬頭往外看去,月光稀薄,但也能看得出這就是她的閨房。
難道她剛才做夢了?
她並沒有回到十年前吧。
雲照一瞬歡喜,那祖母也沒有死呀!她立刻俯身去找自己的鞋,恨不得現在就跑到祖母的房中見見她,再跟她說說方才她做的詭異的夢。
手指傳來輕微觸感,正是鞋子。她拾起便要穿在腳上,片刻手指就僵住了。
屋外月色稀薄,但星光璀璨,此時從床上探身出來,已能將屋內的東西看個仔細。而手中的鞋子……很小。
“咚咚——”
鞋子從手中剝離,掉落地面,叩出兩聲悶響。雲照抬手顫顫摸向自己的臉,軟而圓潤,並不是成年後的她。
原來方才才是做夢。
雲照神情失落,呆坐在床邊,怔怔看著地上翻轉的鞋子。視線微微收回,便看見她的腳了,白淨而又細嫩,是少女的腳。
她往後倒身躺下,心情如墜地獄,瞬間沒了氣力。
“姑娘?姑娘?”許是不見回應,門外人嘀咕道,“估摸又是在說夢話。”
聲音很輕,但云照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她緩緩睜開眼,白日的時候喜鵲哭成淚人,嗓子都哭啞了,可這會聽來,卻如往常清脆俏皮。
她慢慢坐起身,連鞋也不穿,動作突然快了起來,幾乎是剎那就跑到門口,一把將門開啟,著實將守門的下人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