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爺被放出大牢,剛進家門就聽說母親自縊身亡,悲痛得立刻暈死過去。程大夫為他掐了好幾次人中,他才甦醒過來。一醒,便大哭,待聽了緣由後,更是悲慟,覺得自己害死了母親罪不可恕。
雲照也一直跪在祖母屍身旁,任誰都扶不起來。雲夫人在一旁直抹淚,不知為何她出門半日,家中卻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往日笑語不停的雲家,此時卻被陰影籠罩,只聞哭聲,不見人笑。
雲照已經哭不出來,兩眼哭得赤紅,怔怔看著祖母。
祖母一心向佛,待人和善,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每每有災民進京,她都要喚管家開糧倉派給災民米糧。雖然雲家的家底在京師來說並不算豐厚,但每次行善,都能看見他們雲家人的身影,只因祖母心善。
所以雲照不明白,為什麼她回來了,卻害得祖母丟了性命。
哭了一晚的她已經哭不出來,兩眼紅腫如核桃,怔怔跪著,腦子嗡嗡作響。
雲家大宅哭聲不止,滿布陰雲,裡面的悲愴連站在門外的陸無聲都感覺到了。
下人見他一直站在大門一側,不進去,又不走,腳下的雪都要堆到半腿高了,禁不住說道:“少爺,我們回去吧,您在這,雲姑娘也不知道呀。”
陸無聲沒吭聲,只是眉眼微動,面色冷峻,下人不敢說話了。
他倒是想進去,可他能以什麼身份進去?但他又想,或許雲照會出來散散心,那等她出來,讓她一眼就能看見自己,或許多少會有些安慰?
唉——能有什麼安慰,他好像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可無論如何,他都不願走。
雲照不知道陸無聲在外面,就算知道,她也提不起精神去見他。
入了夜,雲夫人強打精神讓下人備了食,一家人也沒吃多少。雲照吃了一口飯,愣是沒嚥下去,只覺得嗓子幹疼。雲夫人見她咽得痛苦,暗歎,說道:“雲兒,你先回房歇著吧,明早還要……”
——明早還要繼續操持老太太的喪事。
雲夫人將這話咽回肚子裡,但云照也聽出來了。她看著原本該是祖母坐的此時卻空蕩蕩的位置,眼淚差點又湧了出來。她點了點頭,起身回房。
經過的院落冷冷清清,冷風灌入無壁遮掩的廊道,冷得人心無熱意。
雲照一步寸行,背影甚至寂寥悲涼,看得跟在身後的下人難掩痛色。喜鵲更是愧疚,若不是她……唉。
雲照進了屋裡,忘了洗漱,徑直躺下。下人見狀,將暖爐燒好,就都退了出去。
過了半晌,覺察到不舒服,雲照才醒來,方才竟睡著了,她都覺得不可思議。她默默起身,準備除去外衫,太過厚實,像將被子穿在了身上。
“姑娘。”
像是聽見房中動靜,幾乎是在她起身之際,外頭就傳來下人的聲音。
“什麼事?”
嗓音已是沙啞,雲照下床去斟了杯茶,剛喝一口,就聽見下人小心低聲地說道:“陸家公子在大門外守了半日,我們去請他進來,他卻說不用,還讓我們不要告訴您。”
此時聽見陸無聲的名字,雲照驀地想到他死去那日的情景。
那日她正在和掌櫃們對賬,突聞噩耗,她無動於衷。等對完了賬出來,走著走著,便覺面頰冰涼,抬手一摸,手上已沾了淚。
原來她還是很喜歡陸無聲的,哪怕是十年未見,也還是喜歡他。
想到祖母、想到陸無聲,白日干涸了的淚,又忽然湧出。她低頭抹了淚,提步往外走。
——她想見他。
入夜,寒風肆虐八方,席捲這晦暗天地僅剩的溫度。在外面久站的陸無聲已覺腳底寒涼,身體更覺冰涼。雲家大宅也已經冷清下來,他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