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這整件事,卻無濟於事。
裴嶼舟已經不信她了。
不知道自己的外裙被放在了何處,若梨也不敢去找,便就這樣走下床榻。
纖細的,猶有顫意的雙手緊緊攏著衣襟,她的腳步異常生硬,明明二人一前一後未隔多遠,可當她來到與他齊平的位置時,纖柔的身子已貼上一旁沁涼的憑欄,儘可能地遠離了他。
披散在肩頭的香軟青絲也悄然滑落,擋住了少女小半張臉。
在她與自己擦肩時裴嶼舟便收攏目光,鬆開環胸的雙臂,頭也不回地往床榻去。
不過若梨雖只躺了不到一個時辰,但屬於她的幽香已滲透被褥,揮之不去。
猛地丟開棉被,裴嶼舟死命壓住又要變烈的火,重重撥出兩口溫度異樣的氣,繞過屏風大步往外走,要將若梨喊回來給他換床單。
只是他的手剛抬起,還未觸及門扉,便聽到少女極力剋制的嗚咽聲。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她不曾說別的,前前後後只有這三個字。
片刻後,少年耳邊便只餘呼嘯不休的風聲,他的心也靜了下來。
再次回到裡屋後,裴嶼舟在略有凌亂的床榻前站了片刻,或許是背對燭火,那雙矜貴又傲然的目中有幾分看不透徹的幽意。
他終是動了起來,並非更換被褥,而是脫了鞋襪掀被上床,簾帳落下前夕,一陣勁風掃過,裡屋的兩盞燭火也都熄滅了。
合上眼時,一些回憶開始在腦中浮現。
七年前,若梨初入勳爵之家,異常拘謹膽怯,若非母親傳話,她從不主動踏出院子。
那日家中有宴,她被含霜姑姑帶出來,坐在席間最末,無人問津的偏僻角落,宴席尚未過半便獨自離開,也無人過問。
裴嶼舟小解回來時,卻看到表妹姜昭雲拽著若梨不放,將她的衣裙和髮鬢扯得凌亂不堪,旁邊的宮婢還時不時地推她兩下。
偌大的後花園只聽到她們主僕言之鑿鑿,汙衊她偷了公主的月牙鐲。
若梨本就比同齡人矮小瘦弱,除了“我沒有”,飽受欺凌的她不曾說過其它,更無法還手。
明明還不到八歲,她的聲音裡卻已有了讓裴嶼舟很不是滋味的悽楚和無力。
他過去後便將若梨護在身後,聲色俱厲地駁斥姜昭雲,將嬌縱的,從沒受過委屈的公主氣得放聲大哭,嚷嚷著要讓父皇殺了他。
但裴嶼舟頭也沒回,只冷冷地丟下一句,“我頭就在這,你砍吧。”
當看到若梨溼漉漉的,重新有了星星點點光亮的漂亮眼睛時,他心中那股形容不出的不適感才煙消雲散。
裴嶼舟極為利落地彎腰,沒等女孩說什麼,便自顧自將被婢女推崴了腳的她背起來,離開了後花園。
“我真的沒有偷”
回去的路上,七歲的若梨依靠著少年瘦削的肩膀,稚嫩的嗓音有幾分乾啞,可語氣堅定。
“我只是迷路了,才在附近徘徊,也沒有看到任何飾物,就算看到了,我也不會偷的”
或許是沒有得到裴嶼舟的答覆,怕他不信,若梨便又努力解釋,鼻音越發濃重,像是下一刻就會如姜昭雲一般哭嚎。
但他們走了半晌,除了微弱的哽咽,裴嶼舟耳邊再無其它。
“怎麼不和她們解釋?”
少年將背上輕飄飄的女孩往上託了託,隨口一問,眉眼間依舊是一片耀目的晴朗。
“她是公主,不會信我的”更何況我不過是她的發洩口,解不解釋都沒有意義。
吸了吸酸澀的鼻子,若梨及時抬手抹去眼中搖搖欲墜的淚,繼續咬緊牙關,乖乖地趴在裴嶼舟背上。
“想這麼多幹什麼?你沒偷就是沒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