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凌厲的微風,吹開了她臉上的絲許碎髮。
搖了搖頭,少女緩緩抬手環抱住雙臂,一點點往上,指尖用力摩挲著,甚至將華貴的衣料都掐出了深深的褶子,她卻依舊在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好像很冷很冷。
帕子被捏得皺成一團,裴嶼舟鳳眸危險地眯了眯,接著又別過臉,決定置之不理。
只是耳畔的哭聲好像漸漸成了利鉤,將他腦中的許多回憶勾了上來,與此刻的聲音糾纏在一起。
不知為何,裴嶼舟又想起剛得知婚約那會,對她惡語相向的場景,以及那一晚誤會她的種種。
定沒定親,他似乎都不該將往日情分捨得一乾二淨。
更何況她也已經答應退婚。
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少年鳳眸中躁亂的波瀾淡了,他摸上腰封,把它解開,沒一會兒就將滾著紅色紋案的外袍脫了下來,揚起胳膊將它披在若梨肩頭,將小小的人兒包住。
屬於他的溫暖和氣味鋪天蓋地地襲來,卻加重了若梨身上的寒意。
微微哆嗦起來的她猛地將衣服攥住,從身上丟了下去,神色決絕,又難藏恐懼。
這是催命的東西。
錦衣落地,明明顏色依舊鮮亮,質地華貴,卻又好像已是被人踐踏過無數次,棄之不要的破爛。
裴嶼舟死死瞪著地上的衣服,難以置信到極點時,所有情緒都化成燎原的野火,險些燒掉理智。
胸口猛烈起伏兩下,少年的太陽穴也突突直跳,他攥緊拳頭,將這陣可怕的情緒按住後才重新看向若梨。
她過去從沒發過脾氣,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樣,靜得像個漂亮偶人。
久而久之的,裴嶼舟也習慣了她的乖順。
行,就當是還之前欺負她的債,忍她這次。
“今早才換的,再敢嫌棄試試。”
彎腰撿起孤零零躺地上的外衫,拍了拍上面肉眼難尋的灰,裴嶼舟壓低聲音,竭力摁著性子半勸半威脅道,而後又把衣服遞到她面前。
可若梨再次挪動身子瑟縮到了馬車角落,幾乎要將臉埋進脖子,拒絕之意明明白白。
裴嶼舟再忍不下去,他猛地將衣服丟回地上,牙齒咬得“咯噔”作響,像是一頭低吼的兇獸,下一刻就要撲上前狠狠咬斷對面少女白皙的天鵝頸。
“程若梨,你究竟——”
“我怕……”
話沒吼完,裴嶼舟的耳邊便傳來若梨細弱無助的聲音。
似乎還有一絲透徹心扉的絕望。
所有的火因著這兩個字詭異地戛然而止,裴嶼舟的唇依舊張著,僵著脖子盯著若梨。
半晌,他眨了眨瞪得發酸的眼睛,撥出一口濁氣的同時,筆挺的身體也漸漸放鬆。
看樣子就知道她沒在撒謊。
“怕什麼?披我衣服會毒死你?”
劍眉緊蹙,裴嶼舟壓著情緒冷冷地問了一句。
對面的少女卻搖起小腦袋,眼淚自她白嫩的面頰蜿蜒,在柔美的下顎處匯聚,又重重砸在她腿上。
披上出去的話或許還不如直接毒死她。
若梨抽抽噎噎地想著。
揉了揉眉心,將上面的褶皺都拂平,只著黑色中衣,更顯得肩闊,腰窄而有力的裴嶼舟往正少女的角落挪了挪,雙臂隨意交疊置於大腿面上,俯身看她,語氣強勢:“程若梨,你先等等哭。”
溫熱平穩的呼吸拂過若梨狼狽的小臉,隱隱滲透進血液,在心間流過。
她仍在哽咽,卻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揉眼睛的手。
對上少年烏黑,卻明亮專注的雙眸,若梨混沌麻木的腦中終於透進絲許微光。
“有人把刀架你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