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失明,但能活下來就該知足。
更多的卻是稱讚裴嶼舟的聲音,不是說他英雄救美,而是肯定他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各家夫人已經在悄悄議論他與若梨岌岌可危的親事,為自家未出閣的女兒籌謀。
回京路上,裴行慎依舊獨自騎馬,不曾與姜錦芝同乘。
而炎炎夏日,向來衣著得體的長公主卻有好幾天都穿著格格不入的高領長裙,將脖子完全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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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國公府後,裴行慎便將若梨與裴嶼舟一同帶去宗祠。
“跪下。”
男人獨自點上蠟燭,背對他們,負手立在那一排排整齊肅然的牌位前,冷聲命令。
知道不是在說她,若梨便摸索著來到靠窗的角落,垂眸不語。
直到她站定,裴嶼舟方才落下右膝,雙膝全跪在冰涼的黑色地磚上。
不知靜默了多久,裴行慎才沉沉地撥出口氣,拿起鞭子轉過身面向兒子。
“我曾與若梨的母親兩情相悅,但因種種原因,我們並未成親。”
“她嫁了與她一同長大的小先生,而我,尚公主。”
兩個孩子幾乎同時抬頭,一個直直地看向裴行慎,而另一個只能在黑暗中打轉,驚愕得不知所措。
他們都不曾聽說過蛛絲馬跡。
“知道此事之人甚少,長公主是其中之一。”
對上兒子深邃又複雜的目光,男人的神色仍舊沉冽如常,但眼神變得平靜而悠遠,顯然是想到了些美好的記憶。
近二十年前,禮教更為嚴苛,婚事幾乎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由自己做主。
他與阿意機緣巧合之下相遇,一見鍾情,但始終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半點越軌之舉,外人面前更不曾表露半分,怕有損她名聲,所以大多人都不知道,裴行慎曾有過一位刻骨銘心的愛人。
只當他生來薄情。
“這些年我未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也未履行好承諾,若梨如此,我有責。”
話音未落,裴行慎猛地揚起鞭子,狠狠抽在自己身上!
“父親!”裴嶼舟驚呼,起身就要制止,卻被男人一聲冷冰冰的“跪下”給摁了回去。
一下接一下,鞭聲響亮密集,如傾盆驟雨,將若梨心間所有情緒都沖刷了乾淨。
她的腳不知不覺後退,直到抵上牆根,纖弱的身子瑟縮起來。
酸水漫過心臟,疼痛難忍,沒一會兒少女便通紅了眼眶,不停落淚。
英國公心裡只有她的母親,這些年始終遠在邊關鮮少歸家,讓裴嶼舟替他照顧她,或許也正因此,她才劫難不斷。
可她,恨不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這鞭聲方才止歇。
黑色錦衣早已破損不堪,潰爛的血肉翻飛,裴行慎的上半身難尋半分完好之處,地上也落下了點點猩紅。
可他始終站得筆直,神色不見分毫變化,彷彿這五十鞭只是微不足道的抓撓。
垂眸看向半低著頭,面色不清的裴嶼舟,裴行慎握著鞭子的手緊了又緊,向上抬起半分,又頓住。
他雖是長公主所出,可也是他的血脈。
“裴嶼舟,我沒做到承諾,你也沒有。”
說完後,他才一步步走到少年身後,前腳站定,後腳鞭子就狠狠甩向了他筆挺的背脊。
而跪在地上的裴嶼舟同樣不曾有半分動搖,他一直盯著瑟縮在角落,眼眸空洞,淚流不止的若梨。
若她好不了,他便將她風光娶進門,護她一輩子。
若她好了……
想到這,裴嶼舟垂下眼簾,不曾在列祖列宗面前許下什麼。
儘管知道自己該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