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回了命,但被毒蛇咬過的腿已經不良於行,如今幾乎都臥在床上,而張廣要準備殿試,地裡的活,還有家務事都落在母女倆身上,她們自是有些不堪重負。
這裡環境簡陋,食物與國公府也是天差地別,但裴嶼舟不知不覺就將面和菜都吃得一乾二淨。
耳畔除卻窸窸窣窣的風聲,便只餘若梨清淺綿軟的呼吸。
雖靜,卻安寧,讓人不忍破壞。
所以裴嶼舟吃完後就將碗推到一邊,託著下顎,慵懶地盯著坐在炕上,身上搭著被子,輕靠泥巴牆,半垂著小腦袋專心打絡子的若梨看。
感受到他直接的目光,她濃密的眼睫輕顫片刻,漸漸的,習慣以後若梨便只專注手中的事,沒再在意他。
二人就這樣一個做,一個看,時間經過他們時似乎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若梨纖長的眼睫緩緩垂下,手上的動作也變得遲鈍,睏意源源不斷地湧著,將她的小腦袋攪得混沌起來,酸沉不已。
原先只是眼簾開合,可沒能堅持多久,若梨的頭也點了起來,白皙的手指間纏繞的色彩繽紛的繩結隨著她的動作點點脫落。
最後團成一團和她的小手同時砸在被子上。
依舊神采奕奕的裴嶼舟看她這副困得不行卻還要強撐的可憐模樣,忍不住低笑出聲。
嗓音磁性,毫不掩飾戲謔。
像是一道惹人厭的繩索,將就要倒進被子,睡過去的若梨漫不盡心地套住,拽回來。
她困得厲害,漂亮清澈的眼軟軟地半垂著,朦朧一片,昏黃的燭火下,神色亦是乖順而無辜。
“世子,家中簡陋,無法留宿,你還是早些回城吧。”
“莫要讓長公主殿下憂心。”
鬆開手中的繩線,若梨揉了揉眼睛,擠出為數不多的神智,努力看向坐在桌前的少年,聲音滿是倦意。
落入耳中倒多了幾分勾得人心間酥癢的嬌氣。
眼神微晃,裴嶼舟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說不定母親更憂心你。”
他的語氣和平常並無二致,又像是別有深意。
奈何此刻若梨泛著迷糊,只下意識地回答:“殿下怎會憂心我,她多半是覺得,我更該……”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便如蚊蠅般細小,常人根本無法聽到,但卻一字不落地釘進裴嶼舟心底。
“更該什麼?”
少年追問,語氣難免比剛剛凌厲,破開了若梨腦中的混沌,讓她清醒了幾分。
只見少女搖著頭,柔軟的唇瓣也並得緊緊的,很是畏縮。
果然,他險些成了母親手裡的棋,被她擺佈。
她想讓他厭惡若梨,讓她失去在京城裡最後一點依靠。
這樣日後若梨真出了意外,不幸離世,除了遠在邊關的父親,大概也沒有人會在意了。
瞳孔中的墨色起伏不定,濃沉而凌厲,不等它完全平息,裴嶼舟便又斂起情緒平靜道:“本世子今晚不回去。”
“什麼……?”
小腦袋又不由自主聳耷下來的若梨聽到他的聲音本能地看過去,只是視線中的人模糊不清,而他的話她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你睡你的。”
留下這一句,少年起身往門口走。
高大的身子在地上投下長長的陰影,短暫地將若梨攏在其間,又慢慢鬆開。
待到她感受到一陣勁風,再次睜開眼時,便只看到合起的木門。
屋內的燭火已被他熄滅。
困得不行的若梨沒再管他,強撐著蜷縮排被子後,便合上眼睛陷入夢鄉。
簡陋發硬的炕於她而言卻比國公府的紫檀木床還要踏實,就連有些粗的棉麻被蓋著也比綾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