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已經精疲力盡,坐在那寬大的羅漢床上,心絃繃得緊緊的,她身上的裙袍太緊,快要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此刻更覺胸口發悶,連呼吸都難受。
坤寧宮內燈火通明,寂靜無聲,宮女嬤嬤噤聲侍立一旁,寢殿內靜得讓人心驚。
隨著天色變得黑沉,外頭卻雷雨交加,那些振聾發聵的聲聲震雷,更讓人覺得心驚膽戰,她心也跟著一陣陣地發顫。
已故的昭元皇后是她的親姑姑,那熠文帝算是她的親姑父,她瞭解崔酈,崔酈眼高於頂,凡事都要最好的,要嫁的夫婿自然也要選最好的。
崔酈不願入宮,無非是因為熠文帝已經三十有二,後宮妃嬪無數,自然不如齊淵少年將軍,英武不凡,耀眼奪目。
至於崔家敢替崔酈遮掩,敢違抗聖意,無非是因為姜太后把持著朝政,不會真的怪罪崔家,而皇權牢牢攥在姜太后的手中,這天下隨時都會易主,又豈會讓家族中最得寵的女兒進宮。
“奴婢參見皇上。”
崔鶯無故嚇了一跳,緊張得緊緊抓住裙襬。手心已經滲出了一層薄汗,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而雜亂的心跳聲。
怔愣了片刻,崔鶯深吸一口氣,趕緊起身相迎,她卻因衣裙勒得太緊,險些喘不過氣來。
“臣妾恭迎皇上。”她心中雖慌亂,但還是從容跪拜,端莊行禮,低眉斂目,只隔著鳳冠垂下的流蘇,看了眼身穿大婚喜服的皇帝,只覺眼前之人身量高大,周身帶著一種令人畏懼的威壓,便低下頭,不敢再看了。
“皇后不必多禮。”魏頤親自攙扶崔鶯起身。
“你在發抖?”
崔鶯嚇了一跳,低頭往後退了一步。
“你不必害怕,就像從前那般,將朕當成尋常的長輩。”
“是。”皇帝是將她當成了崔酈,但她三個月前才入國公府,也不曾入宮,她並未見過皇帝,看來今夜是瞞不過去了。
她早知道瞞不過去,但還是心存僥倖,指望能晚些被識破。
殿內不聞一絲響動,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焉知不是暗潮洶湧。
魏頤在宮宴之上飲了不少酒,此刻覺得有些頭暈,他坐在床榻上,往身側拍了拍,“過來坐,讓朕好好看看皇后。”
崔鶯不禁雙腿一陣陣發軟,但君命不可違,崔鶯只得硬著頭皮緩緩上前,坐在魏頤的身側,他好像喝了不少酒,滿身的酒氣,酒氣中還夾雜著脂粉氣,燻得崔鶯頭腦發昏,心口一陣陣發悶。
但讓她更擔心的是離得這樣近,她擔心隨時會被皇帝發現,更覺如坐針氈。
她甚至心想,與其鈍刀子割肉,她早晚會被拆穿,還不如直接給她一刀來的痛快。
而就在這時,魏頤緩緩抬手,指尖已經觸碰到崔鶯鳳冠上的流蘇珠簾,崔鶯心中慌亂,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緊張地往後一縮,腦中一片空白。
她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止實在太過失禮,嚇得趕緊跪在地上,叩頭請罪,“臣妾失禮,還請皇上恕罪!”
魏頤輕笑了一聲,臉色微微一沉,“今夜是朕與皇后的大喜之夜,飲了這盞酒,朕便與皇后安置了吧。”
噩夢終於要來了。
崔鶯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入宮,便知自己最終難逃一劫,她知一味的退縮避讓毫無用處,說不定還會惹怒了皇帝,但當她真正面對皇帝時,她心裡還是會害怕,會退縮。魏頤雖是皇帝,但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男子,她心裡無法接受過了今夜,這個陌生男子會睡在她的身側,成為她的夫君。
她更擔心方才她與皇帝離得那般近,他到底是否已經覺察出她根本不是崔酈。
“難道皇后便打算在此處跪上一夜嗎?”魏頤的臉色未變,語氣卻明顯有了幾分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