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線附著著汙濁的氣息,以及因果孽力,聯絡著兩人。方渺恍然明悟,想要伸手去抓這根線,卻摸了個空,恍然間,腦中一道聲音響徹迴蕩……
方渺跟著默唸:「時機到了。」
她飛快地朝方天應說了一句話,繼而退移到蕭玉隨身側,將掌心中的沙漏遞到他手中,兩人一同抓緊了這個器具,沙漏越來越燙,她握著它,也握著蕭玉隨的手,高高舉起,將沙漏狠狠摔在了地上!
沙漏落地,一聲脆響。
方渺的余光中瞥過林巽陡然變色的神情,她朝方天應打了個手勢,方天應猛然吐出一口獻血,噴灑在手中的桃木劍身上,擋在二人身前。而方渺則是側過身,手一鬆,毛筆重新化為虛無,她兩手抓向因果交纏之線,劇烈的刺痛從掌心傳來,只擊魂魄,可這一次,她切切實實地握住了這根線。
方渺體內充盈的靈氣已經消耗殆盡了,彷彿正是為了這一刻而積攢的。她臉色煞白,強忍著疼痛,身側的蕭玉隨也難耐地低吟了一聲,神魂激盪,險些昏倒。
這時候,林巽的腳下有更多鬼物紛紛爬出來,沖向了無力回擊的方渺!方天應手起劍落,有些應接不暇。
方渺的手被孽力灼燒,傷痕從她的手心飛速地侵蝕到手腕。
蕭玉隨一陣恍惚,耳畔彷彿仍舊迴蕩著那聲碎響,他望向皺眉咬牙的方渺,以及狼狽還擊的方天應,最後,視線移向了那個半藏在黑暗中的男人。
他也忽然看到了這根線。
線連線著他們兩人。
蕭玉隨又恍惚了一下,意識被拉到深處,虛無之中,他看到了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長髮男人,他與自己面對面,他說——
「你還在等什麼?」
蕭玉隨只覺得震耳欲聾。
是啊,我還在等什麼?
這是本屬於我的因果,我的孽債……
他的身體已經不自覺地動起來了,朝前兩步,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臉色越來越差的男人,低聲道:「而你,早就應該消失了……」
他張開了雙臂,做出一個敞開懷抱的姿態,閉眼道:「來,速速來——」
言出即行。
話音剛落,墓室中的種種鬼物倏然化成了一片陰冷的濁霧,一股腦地往他體內湧來,不僅如此,那人腳下的影子也蔓延過來,融入了他的影子,逐漸被吞噬……
眾人神色皆驚。
蕭玉隨則是朝同伴露出一抹安撫的淺笑。
方天應受了傷,喘著粗氣道:「鬼域不穩,似乎快要破除了……!」
林巽從容的表情已經消失了,而那張扣在他臉上的面具也碎成了齏粉,他目露錯愕,張了張口,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是怎麼演變成這個樣子的,「怎麼會這樣?!」
方渺緊緊抓住牽連著兩人的線,忽覺鬆動了幾分,連忙再一使勁,林巽的身體站在原處未動,一抹陌生的兇魂卻從那具身體中飄了出來!
——正是此間墓室鎮壓禁錮著的厲鬼。
他剛一脫身而出,那具青年人的肉身頓時腐爛,血肉化為血水流淌在地上,肢骨墜地,幾息的功夫後,就只剩一捧殘穢了。
厲鬼仍在叫囂著,抵抗著,可他的下身已經被捲入濁霧之中,成為其中的一部分。方渺見狀,連忙調動體內剩餘的全部氣力,用力撕扯著手中的黑線!
時機仍在。
就是現在這個時刻!
瞬息間,一陣不甘的嘶吼響徹於在場的每個人的意識中,黑線無聲地斷裂開來!
方渺終於鬆開了手,然而凝為實體的魂身已經重新變得飄渺起來,被侵蝕的黑疤也擴散到了小臂處。
她抬眼看去,就見對面的厲鬼已經失去了早前的自得,臉上擺滿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