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錦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聽風和袁二問了安就躲了,天井裡守著的寒雷也很懊惱,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是嘆息一聲。
不怪別的,就是他們今日不夠仔細,沒有發現角門處進了人。
但好在進來的是顧雲錦,是他們夫人。
夫妻倆的事兒,就讓他們爺和夫人去說,底下人不摻和。
書房裡,顧雲錦默不作聲擺桌,心裡卻是驚濤駭浪一般。
她先前聽得仔細,起先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朝廷抓老郭婆的事兒,她也是知道的,可越聽越覺得裡頭事情不簡單,蔣慕淵句句衝著孫睿去的……
之後,又說什麼讓百姓們評點皇子高下,方便傅太師向聖上提出進言,就是蔣慕淵想插手皇位之爭了。
或者說,蔣慕淵是想攪渾水,讓孫睿與其他皇子起隔閡爭鬥。
這叫顧雲錦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毫無疑問,顧雲錦恨死孫睿了,雖無實證,但她也知道,北地今生的變故太多了,光孫睿引著顧致澤走上歧途,使得北地城破,將士百姓蒙難,這份國仇家恨,就足夠顧雲錦捅孫睿兩刀子了。
顧雲錦明白,蔣慕淵必然也恨,小公爺雖不姓孫,但身上也有孫家的血,而蔣氏一門更是忠烈英勇,蔣慕淵一直在盡心盡力為朝事奔波,豈能知道孫睿胡作非為還不動氣呢?
只是這皇位,終究是孫睿的,聖上太寵虞貴妃了,也太器重孫睿了,蔣慕淵只是外甥,他這麼搏,搏不到一個結果。
又或者說,一旦他的這些動作叫聖上知道,蔣慕淵的前路就難行了。
顧雲錦想勸蔣慕淵,只是這話委實難開口,因為拋開她所認知的結局,蔣慕淵做的也不是什麼錯事。
甚至,蔣慕淵做的是對的。
孫睿行事太偏了,哪怕他們不明白緣由,作為皇親、作為臣子,又怎麼願意將來把皇位交給孫睿呢?
顧雲錦嘬著筷子尖,撇了撇嘴。
明明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卻又必須勸,這事兒當真諷刺又無奈。
夫妻兩人誰也不在飯桌上說話,明明也沒有恪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但這會兒,彼此心裡都存著事兒,這規矩倒是個好的藉口。
可早飯總有用完的時候。
顧雲錦擱下筷子,指尖輕輕揉捏著,斟酌著道:“我不是故意偷聽的,但我也確實聽到了……”
蔣慕淵應了聲,面色如常:“不怪你,也不是什麼一定不能讓你知道的事兒。”
“那小公爺有沒有一定不能讓我知道的事兒?”這話是下意識衝出口的,顧雲錦輕輕咬了下唇,道,“我去大營給你報信之後,我見到你和袁二在帳外說事,當時就是為了避著我吧?現在猜想,大抵也是在說三殿下的事兒,畢竟小公爺疑心他很久了。”
彼時營中地方大,又分佈著大帳,一個拐角就能阻攔了視線,蔣慕淵當時還真沒有發現。
既是顧雲錦問了,他也就答了:“當時袁二剛從江南迴來,我們在說明州城的事兒。”
顧雲錦悶悶應了聲,又道:“小公爺想算計三殿下,可三殿下畢竟是聖上的兒子,你這樣做,風險大,也後患無窮。”
她一字一字的說,聲音裡透著擔憂與關心,卻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全為了他。
蔣慕淵聽得明白,心裡溫暖,道:“可我總要做的,哪怕行事不夠光明,但我會護著你,也會護住我自己。”
顧雲錦一怔:“小公爺是聖上的外甥,你其實什麼都不做,也……”
蔣慕淵伸手,指尖按在了顧雲錦的唇上,不輕不重捻了捻,把顧雲錦後半截話都攔了。
他就是知道他什麼都不做的下場,此刻才不得不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