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他如今狀況,但只看這手抄本的破舊模樣,就曉得他走商是在很多年前了。
顧雲錦抬眸看蔣慕淵:“從外頭尋來的?”
“是啊,”蔣慕淵笑了笑,道,“偶爾尋到的。”
近些時日,蔣慕淵與肅寧伯、向威等人商談,原本在腦海中出現過的點滴想法,越發清晰起來。
無論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對草原、對沙漠的瞭解實在太少了。
肅寧伯以前征戰,去過蜀地、也打過南境,但最最熟悉的是東異。
蔣慕淵前世時也在北境打過狄人,但他與向威一樣,只是把狄人趕回草原,而沒有追擊深入。
其中緣由很多,最主要的是當時各地都有大小戰事,蔣慕淵分身乏術,也沒有那麼多的兵力、糧草、軍需支撐著他與北境將士衝進陌生的草原。
因而,北境三大城、五大關、大小鎮子的事兒,向威能講的明明白白,蔣慕淵能補充一些,肅寧伯則是對著地圖能掌握住,但再往北去,都是兩眼一抹黑。
這一次,若僅僅是要把狄人趕出去,這些狀況倒也足夠,但若是想像四十年前一樣,讓北狄元氣大傷,數年不敢犯境,眼下他們掌握的知識是遠遠不夠的。
四十年前,顧欒殺入草原深處,奇襲了安蘇汗大營,得來了那麼一場勝利,但代價也沉重,同去的親衛、家將不是死了就是傷重,顧欒自己也失去了雙腿。
這麼多年過去了,北狄已經恢復,可朝廷如今找不到一個能帶領兵士們穿過草原、直插北狄心臟的嚮導。
不止如此,他們甚至至今不知道狄人到底是如何在這個冬天穿過大雪封境的草原、奇襲抵達北地城下的。
沒有見識、知之甚少,就像是“皇帝的金扁擔”一樣,連猜測的方向都是錯的。
這幾日,除了安頓軍務,蔣慕淵等人最看重的是掌握草原、沙漠上的情況,哪怕是道聽途說的。
他們向留在裕門關的商人請教西域各國,請教各種路線,事無鉅細地打聽。
曉得軍中在問,商人們自然也願意來答,這戰事不平定,賺錢的路子也就堵上了,他們也盼著能早日太平起來。
蔣慕淵手上的這本書,正是一位商人送上的。
裕門關下的鎮子裡,眼下關乎生計的東西都貴,而書籍筆墨卻不值錢,甚至有些人家,把書籍燒了取暖。
幾家書攤子也沒有生意了,只能忍痛,把破舊不堪的書冊一併當“柴火”賣。
那商人途經,正好發現了這書,趕緊收回來,才沒有叫它成了灰燼。
蔣慕淵說了書的來歷,翻了幾頁,與顧雲錦道:“可惜破損之處有些多。”
“好些年的手抄本了,也是難免的。”顧雲錦靠在蔣慕淵肩上,也認認真真看起了書上內容。
這一頁講的是西北沙漠裡的幾處綠洲,插圖上標註了大致位置,只可惜,圖毀了一半。
兩人一塊看,時不時交談幾句,直到油燈光暗下去了,才發現差不多三更過半了。
蔣慕淵偏頭看顧雲錦,見她眉宇之間沒有倦意,也就不催她歇息,起身下床撥亮了燈芯,繼續守夜。
這一上一下的動作,到底也帶了不少涼意,顧雲錦縮了縮腳,說起了顧雲映。
“祖母不讓她說,”顧雲錦垂著眼,“看她那反應,只怕真的關乎二伯父的出身,也許我們猜的是對的,二伯父的生母是狄人,只是不明白,祖父怎麼會與狄人生下孩子……
可是,哪怕生母是狄人,他的父親難道不是祖父嗎?他從小到大,不是祖母養育的嗎?他怎麼能因為生母而割捨下另一半的血緣?”
蔣慕淵把顧雲錦攬進懷中,道:“看今日雲映的反應,我覺得內情會更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