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在寫字樓的地上停車場外停下,出租師傅說:「不好意思啊,裡面進不去,你就這下車吧。」
林簡沒有異議,拿出手機掃碼付費,下車後一步步往寫字樓大門走去。
進入大廳,前臺穿著職業裝的導引小姐姐非常禮貌地攔下他,微笑著問:「請問您找哪位?」
「我……」林簡張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猶如揉了一把沙子般沙啞,他清了一下嗓子,說,「麻煩您,我找沈恪。」
這兩個一出口,小姐姐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幾分詫異和古怪,但依舊保持著得體的職業笑容,問:「請問您和沈董有預約嗎?」
林簡機械地搖了下頭。
小姐姐非常禮貌但抱歉地告知:「不好意思,沒有預約的話,您不能上去的,如果方便可以來這邊做一下訪客登記,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我們會傳達給沈董助理,屆時會給您安排見面的時間。」
林簡滿心疲憊,想不到每日回家都能見到的人,此時見上一面卻要費盡周折,他深深嘆了口氣,低聲說:「麻煩您和宋秩聯絡一下,就說我找沈恪。」頓了頓,又覺得自己這個說法滑稽,補充道,「我叫林簡。」
導引小姐姐的目光越發狐疑,但是卻從少年的話中獲得了一絲有效資訊——能直接報出宋特助名字的人,想來來歷不小,於是不敢怠慢,走到電話旁邊,撥通了號碼。
寫字樓大廳人流往來不息,林簡木然站在門口等待,大概過了幾分鐘時間,周圍人的竊竊私語戛然而止,他遲鈍地抬起頭,只見不遠處標誌著專用電梯的廂門倏然開啟,沈恪步若流星的踏出電梯口,朝他走來。
大廳一時間噤若寒蟬,畢竟沒見過大老闆親自下樓接人的場面。
隨著沈恪越走越近,林簡感知自己全身已然被冰凍的血流終於遲緩地逐漸回溫。
沈恪眉間微蹙,走到林簡面前,低頭端詳了一下他的臉色,而後什麼都沒問,只是低聲說:「跟我來。」
林簡眨了一下眼睛,隨著他走進電梯間。
光潔鋥亮的廂門閉合,電梯裡安靜得幾乎能聽見心跳聲。
這麼多年,這是林簡第二次踏足沈恪的辦公室。
沉重的玻璃門推開,他隨著沈恪步入其內,微微垂著頭站在裝飾精良卻冷淡的黑白灰中間,像是失了方向的斷翅飛鳥。
沈恪什麼都沒說,先去倒了杯溫水,而後走過來,拍了一下林簡的肩膀,沖不遠處的沙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說:「坐過去,先喝杯水。」
肩膀上的那一下力道很輕,林簡卻周身狠狠一顫,像是從一場荒謬怪誕的夢境之中被人驟然帶離,猛地跌入清明的現實世界。
沈恪見他站著沒動,只是慢半拍地緩緩抬起眼睛看向自己,與少年的眼神相觸的一瞬間,他心尖像是被重物磕了一下,倏然漫起一陣短促卻尖銳的鈍痛。
他竟然看見了林簡眼底的血紅。
下一秒,身形挺拔筆直的少年猝然向他倒了過來,沈恪眉心一跳,下意識伸手去接,而林簡卻只是用額頭抵住他的肩膀,無聲地倚靠著。
像是倦鳥歸林,又如浮萍尋根,這個懷抱像是他苦苦尋覓良久,通往世界的那個終點。
這是林簡從小到大,從未直白地表現出的脆弱和依賴。
偌大的總裁辦公室內安靜得彷彿無人之境,沈恪還保持著一手舉著水杯另一隻手張開的滑稽姿勢,懷中的少年緘默不語,許久過後,沈恪略微僵硬的身姿終於慢慢放鬆下來。
他用沒有拿水杯的那隻手慢慢撫著少年勁瘦的脊背,一下下,輕得像是幼年時期給予過的那些安撫與哄慰。
黑色襯衫被溫熱的液體浸濕,在沈恪手下一頓,半晌過後,終是緩緩環住少年清瘦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