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楊已經退開,崔裎卻站在原地,等到林楊都穿過整個院子了,他才轉身,去裡面拿了自己的內褲,放在洗手池裡洗。
洗完出來時,林楊並不在屋裡,他聽見店裡傳來計算器的聲音,想到林楊大概是在算帳,找了套睡衣換上開了門過去看,果然,便利店的櫃檯前籠著一盞燈,除此之外別的燈都關了。林楊坐在櫃檯前,微微垂著頭,邊在計算器上輸入,邊寫著什麼。不算明亮的燈光籠在他身上,彷彿世界獨此一人。
崔裎就這麼靠在貨架上看著,看到林楊算帳時微微曲著的脖頸,飛快輸入的手指,還有垂下頭去寫東西時,掉落的一點點髮絲,被燈光穿過,變得柔和。
崔裎就想起剛才近在遲尺的頭髮,有些後悔沒有揉上去。
不知不覺間看得有點走神,直到計算器的聲音停了,林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又將帳本收好,起身去關燈時,看見靠在貨架旁的人。
崔裎望見人來了才回神,想匆忙解釋一句找飲料喝或者別的,但最終卻是問人:「算完了嗎?」
林楊「嗯」一聲,沒有對他為什麼站在這裡發表疑問,只是錯身走進去,說:「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崔裎看著人拿著衣服出去,站在床前時思考了一瞬自己要睡哪邊,思考無果,跑去敲林楊的門。
浴室裡水聲一停,隔著磨砂玻璃,崔裎看見了人瓷白的手臂伸過來靠近了門把,但是沒開,而是……把門鎖上了。
然後林楊的聲音傳來:「隨便你睡哪邊。」
崔裎有些鬱悶地走回房間去,但轉念一想,大概是林楊對他公佈了性向,所以才會有些避嫌。
身體接觸柔軟的床鋪時,崔裎開始覺得他大概草率了,草率了很多,要是喜歡別人,他或許真說追就追了,送禮物也好,死纏爛打跟著人也罷,這些他崔裎都不怕,只要他認定自己是認真的,追人的把戲他不是不可以學。
可是面對林楊,他偏偏不想拿那些招數去對付他。
他其實知道的,林楊和其他人不一樣。
林楊洗完澡回來時,崔裎還躺在床上,連姿勢都沒變過,可他閉著眼睛,林楊大概覺得他睡了,便一聲不吭把燈關了。
房間陷入黑暗,被子被人掀起,冰冷的身軀躺進來,攪得崔裎心神不安,身體幾乎是瞬間感受到了身邊躺著的是誰,開始漫起不知名的燥熱,為了掩蓋那種燥熱,崔裎不得不放慢呼吸,看著天花板想些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好半天,他聽到林楊慢慢放輕的呼吸,他想了想,叫了林楊的名字。
昏暗中,林楊輕輕地「嗯」了一聲,又問他:「你沒睡著」
聲音和他一樣清醒。
崔裎睜開眼,看著黑糊糊的天花板,突然問:「這個房間的牆,為什麼不刷」
林楊沒有立馬回答,黑暗帶著沉默落在兩人之間的空隙裡,可崔裎慢慢將黑暗擠了出去,熱烘烘的身體靠上來,並沒有多餘的動作,兩人只是肩膀相觸,可饒是這樣,林楊也感受到了身邊的熱意。
也是,十八九歲的少年,肝火都旺,沒有人和他一樣,一年四季都是這麼涼。
將將夏末,貼著熱烘烘的身體並不舒服,但這種感覺讓林楊覺得久違,他沒有挪開,也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說:「為了每晚能睡著。」
崔裎頓了頓,說:「我以為你只是要黑色的床單和被罩。」
林楊說:「其實越黑越好,密不透光的黑最好,但是那種太壓抑了,白天看著滲人。」
崔裎想像了一下林楊睡在純黑房間裡的樣子,沒有覺得滲人,只覺得心疼。
心臟,揪著疼。
十多年前的大火,林楊說他早免疫了,傷疤,失去的父母親人,任由別人編排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