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方識攸前去支援塌方的第一個夜裡,伏案的許南珩倏然從書桌抬起頭。
他想起了縣城湘菜館老闆的那句話,讓情緒走到理智前面來。
喜歡這件事,本來不該是理智的。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許南珩心開始怦怦跳,他調整了一下自己,嘗試著讓情緒走到前面來。他慢慢放下那些『因為我怎麼樣所以在方識攸那裡加一分喜歡』的優缺點加減法,他捏著黑色碳素筆,慢慢捏緊,嘗試去體驗最單純的『他喜歡我』。
然後,他放下筆,去拿手機。
並沒有方識攸發來的訊息,塌方的村莊可能沒有手機訊號。倆人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山南市某酒吧的定位位置。
說起來,方識攸在小醫院搶救室給工人開胸取鋼筋的那天之後,他們還說好要一起喝一杯。許南珩看著手機笑了下,然後放下它,繼續備課。
第二天直接把學生喊回來上課了,國慶七天樂年年都能樂,初三了就少樂幾天。許南珩把電腦帶來了教室,讓學生們圍著講臺按高矮站,給他們播放國慶當天北京的升旗儀式。
這兒離北京太遠了,國境線附近飄著的國旗與天/安/門廣場的國旗隔著三千五百多公里在呼應,孩子們看著影片裡北京清晨的天,好像也在和首都呼應著。
一路從北京開到西藏,穿過青海甘肅翻過唐古拉山後,許南珩看到的最多的其實不是雪山,而是國旗。就連他們那個小縣城,都在每條街隨處可見一句標語『祖國在我心』。他來之後不止一次地被學生問『北京是什麼樣』,這次虧了譚老師,提醒他可以給學生看看升旗影片。
「哇……」
大家震驚於整齊劃一的正步,一個個看得倆眼快瞪出來了。
這天許老師用假期裡準備好的試卷暖場,試卷做完了不收,直接開講。講完卷子上新課,上完新課複習。
許南珩開始加快進度加深難度,第二天改完的作業,只有達桑曲珍做對了他出的大題。到今天,支教崗的老師們都表達出了『緊抓一部分人,保證能考上的要考上』這樣的教學方法。
許南珩這裡的學生,大部分實在是資質不佳,堪堪要拿出手一個,也就只剩達桑曲珍。
這是沒辦法的事,許南珩沒有時間把小學和初一初二的內容再教一遍。他只能在國慶假期後開始回收繩索,抓不住的,掉下去了,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單槍匹馬,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第三天。
許南珩已經形成習慣,睜眼後看一眼微信,依然沒有方識攸發來的訊息。
「今天講列舉法求機率。」許南珩清了清嗓子,「先講之前講過的,假設一個隨機事件a,那麼它發生的可能性大小,也就是隨機事件a發生的機率,稱為p(a)。」
「看書,再講一個公式。」許南珩拿著粉筆轉身,在黑板上邊說邊寫,「當出現n種可能結果,並且每種結果發生的可能性……」
機率,它在數學上的定義,求機率有兩個重要的條件。
試驗結果需要具備有限性。
每種結果的等可能性。
許南珩強迫自己專注點,方識攸沒有發訊息回來應該只是訊號條件不滿足。
說不擔心是騙自己,說別擔心是哄自己,許南珩不擅長哄騙自己。
他嚥了下,繼續講課。
第四天。
方識攸已經形成習慣,睜眼後看一眼手機,今天是失去電力和訊號的第四天,他手機電量已經只剩個紅色的血皮。
「人挖出來了嗎?」方識攸從簡易的行軍床上起來之後,快速地刷牙洗臉,然後戴上口罩,「昨天說裡面還有兩個人?」
兩位消防員喘著粗氣,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