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郭老頭的白髮人送黑髮人。
舊朗,這個城市那麼小,卻叫他隨便一遇,就遇到了兩個掙紮在苦難中的人。
到後半夜崔裎才好不容易睡著。
沒想到沒睡多久,天邊一個炸雷給他驚醒,他睜開眼,也盯著天花板,看到了審美十分堪憂的大吊燈。
過了一會兒,在兩個炸雷的間隙,他聽到一聲脆響,像什麼碎了,但隔得挺遠,他沒聽出來到底是什麼,思緒又慢慢變沉,再次沉入夢境。
這回夢裡居然是林楊,但夢裡的他身上沒有駭人的燒傷,而是一整片潔白光滑的面板。崔裎看了好幾次,才確認那塊側脖頸的面板上什麼都沒有,可在夢裡他像非要確認什麼似的,越湊越近,越湊越近,最後居然衝著人側脖頸咬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林楊是被鬧鐘叫醒的。
六點五十,窗外的雨已經停了,甚至像從沒經歷過昨夜的大雨一般,天邊翻出魚肚白,不久便有幾縷陽光傾瀉而出,夏天日出早,到林楊收拾好洗漱出來,太陽已經冒了頭。
看來今天是個好天氣。
昨天夜裡聽到有玻璃打碎的聲音,其實那時候林楊已經猜到了,但真正走到畫室看到滿地的狼藉時,他還是沒忍住情緒下跌。
很無力。
滿地的畫稿被淋得亂七八糟,地上全是碎玻璃,而一堆碎玻璃中間還躺著塊大石頭。
他站在畫室門口,就這麼看著滿室狼藉,面無表情地站了半個多小時,才像渾身血液回暖似的,慢慢抬起步子來,走進去,把玻璃撿起來裝在一個紙盒子裡,又把幾乎全部淋濕的畫稿收拾起來,不能要的就一團揉了,能要的就放到一邊,拿夾子夾著,待會兒拿去外面曬。
搬著那一箱碎玻璃出去時,林楊餘光看見了對面的三樓窗戶前站著一個人。
崔裎來舊朗五天,便在窗臺上吃了五天的早餐。
林楊只看得出來這人每天都起挺早的。
把玻璃丟完後,他去隔壁的早餐店買了兩個包子,順道打電話給修窗戶的師傅來換玻璃。
早餐店的阿姨見到他就笑,估計也聽到了昨晚上的動靜,又聽見他打電話,便問是不是他家玻璃碎了。
林楊「嗯」了一聲,不想多說。早餐店阿姨卻說:「是陳家那個娃兒吧!」
林楊沒說話,阿姨把包子裝給他,還多給他拿了一個燒麥,林楊說不要,阿姨就說:「拿到起,嬢嬢給你吃的。」
林楊推脫不過,只好拿著了。
阿姨又說:「他那個哥,是不回來了安兄弟也不管!造孽哦,還搞得你麻煩!」
林楊沒什麼表情,淡淡地說不知道。
阿姨又是幾聲唏噓,說來說去不過那幾句,可憐人,大人走了丟下小孩兒受苦之類的。林楊聽見了當沒聽見,付了錢,拿著包子走了。
回到店裡時,他朝對面三樓掃了一眼,崔裎已經不在窗臺前了。
畫稿基本淋濕了大半,留下來的不多,但林楊還是一張張全部撐開曬了,有一張是他前幾天才畫的,還沒完稿,但顏料全被淋花了。其實該丟的,但他有些捨不得,就這麼也給放在門口曬乾了。
到正午時,太陽正好,生意也空,除了幾個小孩來買冰棒就沒人了,正好修玻璃的師傅過來,他也沒關門,帶著師傅去畫室裡面量尺寸。
師傅和他也是老熟人了,笑著和他說:「要我講要不然直接換個鋼化玻璃,免得一個月要碎一回。」
林楊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但不知道陳耀發現玻璃砸不碎之後會不會換別的,要是換到後面那扇窗戶去砸,石頭和碎玻璃就該直接砸到他床上了,於是他想了想,還是說不用。
師傅問他:「確定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