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外套搭在臂彎,聞言有些好笑:「這是什麼話, 說得好像我千八百年不著家一樣?」
人雖然是笑著的, 但是眼底的那絲疲憊與倦意卻遮擋不住。
林簡看他片刻, 眉間微微皺著,將紫毫筆放回筆架上, 從地板起身:「你先去洗澡休息一下?我去熱個牛奶。」
林簡臉上沒什麼情緒, 但沈恪太瞭解他, 一般情況下, 林簡說「熱個牛奶」就等於「你看上去很累所以我給你熱杯牛奶喝了趕緊休息」。
於是林簡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毫不意外地收穫了一句帶著笑意的「真懂事」。
廚房裡的小奶鍋一直放在廚櫃下層, 林簡從冰箱裡拿出一盒脫脂牛奶, 等兩杯牛奶熱好,沈恪剛好從臥室洗完澡下樓。
他穿著一身深色的家居服, 頭髮擦得半乾, 坐在沙發上的姿態略帶懶散, 但就是這樣漫不經心地神態, 看上去才讓人莫名心安——那是沈恪在家裡完全鬆弛的狀態下,才會有的調調。
林簡端著兩個玻璃杯走到沙發旁, 將一杯牛奶放在沈恪面前,收回手時沈恪餘光瞥見他被燙得微紅的指尖, 淡聲道:「著什麼急,不能等涼一涼?」
「不燙。」林簡在他旁邊坐下,「太涼了會羶。」
而沈恪不喜歡羶味。
沈恪端起奶杯喝了一小口,垂眼時再次在內心感嘆,真是越大越貼心啊,這大概就是養孩子的樂趣?
兩人一人端著一杯熱牛奶小口啜飲,期間沒什麼交流,但奶香濃鬱,溫度熨帖,這樣的夜晚時光,彷彿正是這些年相處陪伴的一個縮影。
繁華都市從來喧囂鼎沸,來往人群匆忙無序,他們置身在凡俗紛亂之中,一個案牘勞形賺商賈利,一個不聞身外事讀聖賢書,但只要進了這扇門,回到這個家中,就能將周遭世界的所有雜音和繁蕪自動遮蔽。
時間會慢下來,這間屋子彷如一個魔法空間,連空氣都是安靜而從容的。
這個家,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獨有的舒適圈。
林簡一杯奶喝到還剩一個杯底,沈恪先把空杯放回茶几上,問他:「明天報導了?」
「嗯。」林簡點點頭,「明天報導,後天開學。」
沈恪若有所思地停頓片刻,忽然問:「我記得……一中高中部是住宿制的吧?」
林簡喝完最後一點牛奶,握著杯子回答:「是,但學校不強制住宿,也可以走讀。」
「那你……」
「我回家,不住校。」林簡似乎知道他想要問什麼,搶先一步回答道。
沈恪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下:「太折騰了,一中校園管理比較嚴格,時間很緊,哪怕是高一也不輕鬆,而且你——」
林簡淡聲打斷他,語調沒什麼起伏,卻平靜地不容置喙:「不折騰,而且校門口就有直達的公交,七站地,我上下學的時間剛好錯開了早晚高峰,單程二十分鐘就能回來。」
沈恪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連公交站點都已經提前查好了,似乎已然預料到了會有今天這樣一場對話,所有做好了準備,遊刃有餘。
沈恪嘆了口氣:「為什麼不想住校,新學校新環境,多一些和同學相處的時間和機會不好麼?」
林簡:「和同學相處在校時間就夠了,不耽誤我回家。」
沈恪無話可說,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聲:「不是……為什麼啊林少,戀家?」
林簡終於放下一直握在手裡的牛奶杯,抬起那雙從來凝定安靜的眼睛,看了沈恪一眼,卻沒說話。
他從小就是這樣,安安靜靜,冷冷清清,看著是個情緒從不外露的孩子,但實際上只要他認準了或是不想說的事,那就誰問都沒用。
沈恪無奈失笑,捏了捏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