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尋常的冰糖……像是桂花冰糖……”
腦海裡倏忽便跳出亦珍的樣子裡,半垂著頭,從蜜糖罐子裡,拿木頭小杓舀一杓桂花蜜出來,仔細地倒在盛酸梅湯的碗盞裡,沉靜而專注,說不出的美麗。
方稚桐輕輕放下杏仁兒露,心道自己也不知著了什麼魔,一個背影,一碗甜露,都會教他不由自主想起亦珍來。
“祖母,如今鄉試已畢,孫兒想去西林禪寺還願……”
方老夫人聞言連連點頭,“應當的,應當的!”孫子雖然不似謝家那孩子得了頭名,但也中了舉人,放榜當天家裡差了下人小廝到貢院門前去看榜,還沒等下人回來,前來報喜的官差已先一步到了,一路敲鑼打鼓沿街報喜來在門口。
方家在門口放了事先準備好的爆竹,又給前來報喜的官差封了好大的紅包,門口擠滿了看熱鬧與道喜的鄰里。方夫人幸虧準備了足夠的鬆糕,前來道喜的人人送上一份扎著紅封紙的糕點,討個節節高升的好口彩。
後來聽說謝家的麒哥兒高中解元,謝家不但給每個前去道喜的人一份兒三元糕討口彩,甚至還備了一大籮筐裝有兩百個錢的荷包,凡是祝謝停雲高中的,都能得著賞錢。一時間謝家門口好不熱鬧。
方稚桐卻想避開這些熱鬧,到寺裡頭散淡散淡。但願古剎梵音,能還他內心一個平靜。
次日得了祖母方老夫人的允許,他便帶著小廝乘了家中的馬車,前往西林禪寺還願。因並不是初一十五,故寺中不似前次來時香客如雲。
方稚桐下了馬車,與奉墨一路拾級而上,進了山門。青石鋪就的地面掃得乾乾淨淨,廣場正中的銅香爐香菸繚繞,淡淡的青煙瀰漫在空氣當中。方稚桐在廟祝處請了九一炷香燭,一步步走得香爐跟前,在下頭的明火桶裡先燃旺了香火,然後左手持香,右手持燭,高高舉過頭頂,揖了三揖,這才將香燭插在銅香爐的爐灰中,繞過香爐,進了大雄寶殿。
他望著大殿正中,法相慈悲,一雙法目半開半閉注視紅塵的釋迦摩尼說法坐像,深深跪了下去,雙手合十,叩首。
待拜完了佛祖,出得大雄寶殿,奉墨才開口小聲問:“少爺今次怎的不求籤,問問佛祖?”
方稚桐停下腳步,站在大雄寶殿的簷下站定,抬眼望向天空,良久才緩緩道:“我已經求過,佛祖亦已答我,這便夠了。”
“好一個‘這便夠了’。”一把蒼老卻渾厚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方稚桐回頭一看,只見鬚眉如雪,精神矍鑠的主持法扁王正安然立在他的身後,忙回身施禮:“住持大師。”
法扁王竟還記得他,“方施主,別來無恙。”
方稚桐只微微一笑。
法扁王一雙炯炯有神的朗目將他看仔細了,“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方施主年紀輕輕,已懂得‘這便夠了’,可見確實同我佛有緣。”
奉墨在一旁聽得快十月的天裡出了一額的汗,心道大師您這是做什麼?要渡化我家少爺出家麼?這要是我家少爺情關難度,一時想不開,真出家做了和尚,我回去這條小命怕是不保啊!
法扁王彷彿能聽見奉墨的心聲,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眼,一捋長髯,朗然道:“須知終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施主心中想要的,須往來處尋。”
說罷道一聲“阿彌陀佛”,飄然而去。
只留方稚桐在原地,怔然然良久。
奉墨侯立在他身後,心中一徑打鼓:少爺你可千萬別看不開啊!你想不開不要緊,小的這條小命就算是交代了啊!
一邊嘴上還要不著痕跡地開解,“少爺,聽說寺後頭有株千年古銀杏,在下頭許願是極靈驗的,不若小的陪您過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