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茶幡。
生意想是冷清,那大眼小娘子正在茶攤裡同小丫鬟垂頭講話,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頸,方稚桐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只想這樣遠遠的,多看她幾眼。
他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原是祖母與母親放在他屋裡貼身伺候他的,奉硯溫婉,奉池潑辣,可是在他跟前服侍他換衣穿鞋,一向也愛半垂著頭,嘴角噙一抹笑,露出一截雪白頸背來,一副欲語還羞,任君採擷的模樣。若不是祖母與母親管得緊,兩人又互相掣肘,恐怕早齊齊做了通房。
他向來也不拘著奉硯與奉池,為了爭寵當著他的面或者背地裡做得那些小動作,使些小手段。這樣的事,他在父親身上,見得多了。
家裡母親是父親的原配,出身本就好,又連著生了大哥與他兩個嫡子,上侍奉守寡的婆婆,下操持內宅一應事務,可謂勞苦功高,便是父親也分外敬重母親。
然則再是敬重母親,父親也還是納了三個如花似玉年輕貌美的妾室,外出經商,與人飲酒應酬時,帶出去隨行伺候他。屋裡的通房丫鬟,更是有好幾個。
這些人在祖母和母親跟前,裝得老老實實的,可是一旦到了父親跟前,撒嬌做痴,手段百出,只為吸引父親的注意。
母親是主母,要端著正室溫良賢淑的架子,心中再恨那些姨娘,也要咬牙撐著做出一副大度的樣子來。
方稚桐依稀記得他年幼時,母親曾又有過一次身孕,全家上下,都期望母親能生個女兒出來。母親也滿懷希望,夏日坐在園子裡的藤蘿花架下頭,一針一線地繡著小小的肚兜,臉上是再美麗不過的溫柔笑意。
可是父親從南地進貨歸來,一併帶著一個充滿野性之美的南蠻麗人回來,說是他在南地進貨時,收在身邊的側室。母親雖然當時面上一絲不露,笑著喝了新姨娘敬的茶,賞了一對翠玉雕花的鐲子,當晚卻動了胎氣,直疼了一天一夜,最後生下個渾身青紫氣息全無的女嬰來。
請來的婦科聖手對祖母說,七活八不活,怎麼如此不小心,都這麼大月份了,一直養得好好的,就忽然動了胎氣呢?夫人生產傷了根本,恐怕今後再難有孕。
自打那時候,祖母就將他抱到跟前去養了。大哥則跟著父親進出,由父親親自教導。
母親從彼時起,一日日同父親相敬如賓,疏離客氣,全副心思都放在大哥和他身上,一邊主持中饋,一邊冷眼旁觀那些姨娘勾心鬥角。
他至今都還深深記得,一日祖母與身邊的嬤嬤哄了他午睡,他年幼貪玩,本想假裝睡著了,待祖母與嬤嬤出了碧紗櫥,就悄悄爬起來玩大哥從外頭給他帶回來的九連環的。哪曾想,聽見祖母幽幽嘆息一聲,對嬤嬤說:
“這孩子養在我這裡,但願能躲過那些是是非非。那些個姨娘,如今是沒有自己的兒子,這往後要是有了,還不知會怎麼折騰。”
嬤嬤壓低了聲音,他聽得不是很真切,“……蠻人,擅使毒蟲,夫人喝了她敬的茶,孩子就……”
祖母隨即低聲輕斥:“這話你也就在我跟前說一句,要是傳出去,只怕拖了你出去打殺了。他們的事,我不管,由得他們去。我只管把桐哥兒好好地教養大了。你也把我的院子給我管嚴實了,誰要是跟那幾個蛇蛇蠍蠍的坑瀣一氣,想要害我的桐哥兒,不必心慈手軟,該打殺的打殺,該發賣的發賣,一個禍害也不留!”
嬤嬤應“是”,祖母便有些意興闌珊,“我也有些乏了,想睡一會兒,你也下去罷。”
他趕緊閉上眼睛,假裝熟睡。腦海裡卻不斷回想起祖母與嬤嬤的對話。原來,母親肚子裡的妹妹,是父親新納進門的姨娘害死的。以後她們若是有了自己的兒子,還會設法來害自己。
這樣的念頭一旦在腦海裡紮根,便再難拔除,使得他從小就對姨娘妾室之流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