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未能親自登門弔唁。舊日同窗,也天各一方,斷了音訊。至於記憶中那目光明澈,聲音清脆的小娘子……偶爾午夜夢迴,他會有淡淡慶幸,幸而不曾耽擱了她,教她生生被公主府吞噬。
最後凝視一眼漸漸西沉的夕陽,文士輕聲吩咐車伕,“往缸甏行,覓個飯轍罷。”
“好嘞!”車伕輕輕一揚馬鞭,“啪”地甩了個響鞭,兩匹老馬得了指令,揚蹄慢悠悠拉著油壁輕車,下了慶雲橋
車行至缸甏行,有三兩個調皮小童追著輕車奔跑,嘴裡還念著俏皮話:
先生先,屁股尖,坐勒馬上顛勒顛,要吃豆腐自家煎,坐勒屋簷頭浪吸筒煙……
侍童雖然並不懂方言,可也覺得這童謠念得不是什麼恭維話,遂瞪圓了眼睛,揮手驅趕小童,“去去去,一邊去!”
幾個小童也不怕他,擠眉弄眼地圍著老馬跑來跑去。
侍童無奈,還是馬伕一甩馬鞭,將調皮鬼們嚇得怕了,這才將車趕進巷弄裡去。
這片刻耽擱的工夫,中年文士已經留意到缸甏行兩旁,早不復舊時光景。原本的米行如今換成了一間沽酒的酒坊,酒旗招展,自有好酒之人前來沽酒,而後往隔壁專賣五香豆,糟毛豆子,梅子魚的小食鋪內,買一包過酒的小吃,用油紙包成一個三角包,拿細麻繩捆了,拎在手裡,慢悠悠家去。
文士看得垂涎,吩咐侍童,“去買點梅子魚來。”
那侍童猶豫,“老爺……”
老爺倏忽便敗了興,“罷了。”
侍童在車外也不禁噤了聲。
幸而馬車很快停了下來,車伕跳下馬車,將轡頭拉住了,“老爺,您看,這是此地最好的一間館子了,便是別家有相同的菜式,也比不得這家的口味。”
侍童抬頭望著店招,“珍饈館。這店家好大口氣!”
文士挑開車簾下得車來,隨手在僮兒頭頂一敲,“所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京城雖大,亦未必能廣納全天下的美味。此間東家敢謂之珍饈,必有不凡之處。”
侍童茫然,老爺這是又活過來了?
文士輕笑,“遇事不可先入為主。”
侍童給了馬伕銀錢,叫他自去覓食,自己則隨著老爺進了珍饈館。
立刻有店小二迎上來,“客官裡面請。客官幾位用餐?”
得了“兩位”的回覆,遂將二人引至一張靠窗,能看見外頭景緻的桌前,復又取了選單來。
文士一邊翻看菜譜,一邊問夥計,“貴店的東家可在?能否請出來,就說有故人前來?”
夥計聞言微微一怔,轉而笑道,“客官請稍侯,小的這就去替你轉達。”
夥計往掌櫃的所在的櫃檯去,小聲將文士的請求說了。櫃檯內的中年婦人放下手中算盤,抬眼朝文士望了望,見是個面板白淨,蓄著三縷長鬚的中年人,彷彿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遂吩咐夥計好生招待客人,自己則從櫃檯旁的側門去了後堂。
少頃,一書生打扮的青年自內堂緩步而出,來在文士跟前,一揖道:“晚生方景雲。此間的東家乃是家母。不知先生是……”
文士微笑,“我是令尊的同窗故友,多年不見,今日一時興起,不請而來,想與令尊把酒言歡。”
年輕的方景雲聞言,略略露出一絲憾色,“真是不巧,家父家母近日一道出門,遊山玩水,尋幽攬勝去了,歸期不定……”
中年文士搖了搖摺扇,“不礙的。我原就不曾與令尊有約,如今得知故人一切安好,便已盡興。”
方景雲忙一拱手,“今日便由小侄做東,請您小酌兩杯。”
文士欣然應允。
直到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喝得微醺的文士,才由侍童扶著,揮別方景雲,出了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