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盛徐行道別後,江頌宜收起銅鏡走出房間。
客廳隱隱飄著飯菜的香味,通往院子的大門已經關上了,江家眾人都候在偏廳餐桌旁,等著江頌宜過來一塊用飯。
江頌宜走過去,掃了一眼餐桌。
主食是白米飯和精面饅頭,七八道葷菜,三道素菜,一鹹一淡兩個湯,一道冷盤,還有一道飯後甜點,擺了滿滿一桌。
這伙食比起京城裡的小富之家也不遑多讓。
她一落座,眾人紛紛提起筷子夾菜吃飯。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江頌宜在屋中燃起爐子取暖,將所有人叫到一起,問起今天出去找活計的進展。
說到這個,族中幾個青壯年男子面面相覷。
半晌,三叔江元盛先開口:“城東一家打鐵鋪子缺打鐵匠,我今日去問過了。”
江頌宜問:“如何?”
“沒談妥,那鋪子掌櫃欺人太甚,一聽我是流放來的,每日只給我開三十文工錢!”江元盛憤憤不平道,“三十文,連副鞋墊都買不了。”
他一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訴苦。
“就是,城南的來福客棧招跑堂,一天工錢只有二十五文,包的那頓飯是兩個粗糠饃饃,連碗熱粥都不捨得給,可不就是欺負人。”
“城外挖溝渠我也去問過了,卯時上工,要幹到酉時才下工,一天工錢只有三十五文,這壓根就是把咱們當畜生使……反正我不去。”
“我也不去。”
江頌宜聽完,並不生氣,而是問:“既然做不來這些粗活,你們可有別的想法?”
二叔江元柏立刻道:“有,我可以作畫賣,在京城時我畫的雪梅圖一副能賣到八百兩銀子,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我的丹青功底還在,一副賣上一百兩銀子不在話下。”
江頌宜沉默了一瞬,沒有發表意見,而是看向江元盛:“三叔,你呢?”
江元盛挺起胸膛:“我聽說守城副將想給家裡的哥兒招武夫子,每月束脩十兩銀子,明日我去試試,假以時日,說不準能教出個大將軍來。”
江頌宜點頭,把目光投向一母同胞的二哥江懷川。
江懷川今年二十歲,在京城時花天酒地,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侯府一朝傾覆,他大受打擊,流放路上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沒什麼存在感。
但到了庭州吃喝不愁後,他心思活絡開了,今天早上江頌宜出門時隱約聽到他在向母親白令容要錢,說想出去轉轉。
此時面對江頌宜的詢問,江懷川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心虛。
還沒等他回答,江景臣指著他大聲道:“二姐姐,川哥哥今天壓根就沒出門,在房中睡了一天懶覺。”
江懷川:“……”
他立刻撲過去捂江景臣的嘴。
江頌宜沒有斥責他。
一圈詢問下來,幾乎人人都有自己的盤算,想在庭州施展拳腳,讓全家過上在京城一樣的日子。
江頌宜聽完後,垂下眼睛思索了半晌。
等再次抬頭,她已然做出決定:“既然各有想法,那從明日起,我給大家半年時間謀生路,半年後,無論盈虧,三房各自分家,往後生死自負。”
這話一出,廳內譁然。
連作為生母的白令容都沒想到江頌宜會突然來這麼一出。
江頌宜卻沒理會那些反對和責怪的聲音,攙起祖母送她回房。
祖孫倆進了房間,江頌宜點燃油燈,在燈下看著祖母滄桑的臉。
“祖母,別怪我狠心。”江頌宜低聲道。
馮玉珠輕嘆了口氣:“哪能啊,我知道你是為了他們好,若是不逼著他們自立,在庭州這種地方,沒人能護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