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最先出面的聶謹禮有些憂心忡忡:“我說,咱們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讓文略考他學問倒還好,可老仇——”他瞥一眼身如鐵塔、面如堅冰的仇尺寬。
要知道,他們這位刑部尚書大人那可是小兒止啼的人物,只要他一板起臉,許多官員都忍不住在他面前打擺子,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年輕書生。
聶謹禮覺得,這對那位小駙馬似乎略顯殘忍了。
“這還非就得老仇上,換個人還不成呢。”黃驤一擺手,“若連個冷臉都受不了,那不就是膽小如鼠的慫蛋?而若是慫蛋,又如何能配得上那位?”
“這……倒也有理。”聶謹禮被他說服,點點頭,但隨即又道,“但律令法典到底是偏科,如非專攻此道,自然無法對答如流,況且進士科也不考法典,不如——”
“……嗯?”一直沉默的仇尺寬突然出聲,兩眼黑黢黢地盯著聶謹禮。
“啊……不,我是說,律令法典是國之根基,正該好好考校!重重考校!”
這邊三人嘀嘀咕咕的功夫,前頭那兩人已經對答數個回合,柳文略的下巴從高高抬起,終於到逐漸落回正常的弧度。
“哼……見解尚可,但根基還是有些不牢,還需遍覽群書,增長見聞。”
“大人說的是,不才受教了。”睢鷺仍舊笑著,拱手道。
“好了好了,文略你過來,”黃驤伸手招呼柳文略,又賦予重任般,一推仇尺寬後背,“老仇,上!”
睢鷺:……
敢情還是車輪戰哪。
日頭爬上中天,即便才到初夏,日光之下久站仍舊略顯燥熱,然而此時的弘文館書庫大門前,一位淺緋五品官服的的少年,和四位深緋甚至紫袍的大員,赫然站在日光下侃侃而談,也不知在談什麼,直從午時正談到午正快過三刻。
掌管書庫大門鑰匙的小吏,原本早準備鎖門吃飯,結果一忽兒來了好幾位大員堵在門口,登時這門是關也不敢關,只能等著那幾位何時能結束。
好在,等著吃飯的似乎不止他一個。
“哈哈不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哪!”聶謹禮哈哈大笑,很是快慰地拍拍睢鷺肩頭,“能透過老仇考校、又能讓文略平視的年輕人可不多。”
只可惜話聲剛落便有人拆臺:“哼,也不過是比那些酒囊飯袋強一些罷了,你若因此便狂妄自大,那還不如趁早自我了斷——”
“文略兄是說現在的年輕人啊太浮躁,以此告誡小友切忌戒驕戒躁。當然,我一看睢小友就知道不是那種人,”黃驤使勁兒一擰柳文略後腰。
隨即不顧其怒容,又一把拽過仇尺寬,“老仇,你說是不是?”
“嗯……”仇尺寬半晌才嗯了一聲,就在其餘人都以為他沒話了,聶謹禮正想再開口時。
才突然又道,“賊盜、鬥訟、斷獄等律尚可,其餘諸律令卻不甚熟稔,還需努力——是專研過那三律嗎?”
睢鷺微微一頓,隨即點頭。
“嗯。”仇尺寬又點了點頭,也沒再追問什麼。
聶謹禮終於找著空插話,他看看天,對睢鷺道:“難得今日相談盡歡,不過時候不早了,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由本官做東,請睢小友與吾等易地再敘?”
“去狀元樓吧。”黃驤道。
“狀元樓都去多少次了,況且盡是蠅營狗苟、附庸風雅之徒,沒意思,不去!換個地兒!”柳文略摺扇一一揮道。
“長樂坊新開了家酒肆,他家的酒,好喝。”仇尺寬道。
聶謹禮是無所謂去哪裡的,當即便道:“那不然就去長樂坊?”
“大人。”睢鷺道。
“長樂坊新開的酒肆?我怎麼不知,老仇,他家的酒當真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