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渾閒事,斷盡江南刺史腸”,以致死後因“酷吏”之名,而被“削紳三官,子孫不得仕”。
若將那兩首詩和這人事蹟分開看,定會以為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可就是這樣一個酷吏典範,卻又的的確確,是曾經寫下《憫農》二首的李紳。
言行不一,在此人身上體現地淋漓盡致。
所以,哪怕詩的確是好詩,哪怕將他的詩教給孩子們誦讀,但當有孩子問起寫下這首詩的是什麼人時,睢鷺卻下意識地,將這個問題放在最後作答。
然而樂安卻不容他迴避。
“假如沒有冬梅姑姑打斷,你準備怎麼回答那個孩子的問題?”她這樣問道。
怎麼回答?
這實在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不管是由那個孩子提出,還是此刻由樂安提出。
對於孩子,太過真實的答案會粉碎孩子們天真的認知,更會粉碎他們初初建立起的,對美好、對道義的嚮往與追求。
而對於樂安——
她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睢鷺看向她。
她眼角微微含笑,十分放鬆的樣子,見他望過來,水潤的眼眸如雨後荷葉上的水珠,輕輕滾動了一下。
而那小小的水珠裡,卻倒映著整個世界。
睢鷺突然不合時宜地陷入回憶裡。
回憶中,第一次聽周先白說起樂安公主的時候。
“世間之事,大抵都是知易行難,侃侃而談容易,躬身而行卻難,行一時倒也容易,難的是行一世,從始至終,初心不改,天底下鮮少有人能做到,但——再鮮少,也總還有那樣的人,便如那位……”
睢鷺那時還有些不以為然。
人活一世,何其漫長,不到蓋棺定論,誰也說不準誰最終會如何,臨了晚節不保的,也向來屢見不鮮,周大人又如何能斷定那位樂安公主就能始終如一,初心不改呢?
及至到了京城,睢鷺聽著京城的種種流言蜚語,而流言蜚語裡的樂安公主,已經跟他在周先白那裡聽到的有很大不同。
今日宴飲,明日騎馬,後日打牌,珠圍翠繞,奴隨僕擁,渾然就是個高高在上,沉迷享樂的普通公主。
也是,聖人已經長大成人,親理朝政,曾經周先白口中那個濟世為民的長公主,早已經退回她本應在的位置,那麼,做些普通公主應該做的事,享受享受貴族女子的樂趣,也再自然不過了吧。
至於她曾經的心願,曾經的抱負,就算已經不再,又有誰會去責備呢?
可是——
睢鷺看著眼前的樂安,心裡忽然有了答案,關於她為何問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公主覺得,如何回答重要嗎?”他輕聲問道。
世人皆知李紳為官酷暴,然而《憫農》二首卻依然千古流傳,就如同睢鷺開蒙時,學堂的先生也曾帶他誦讀過這首詩,那時睢鷺的先生並沒有向他講解過李紳其人,但這並不妨礙睢鷺理解這首詩,並從這首詩中學得道理。
歸根究底,小孩子讀詩,讀的是字裡行間傳達的志向,而不是詩背後的人,因為小孩子懵懂如白紙,需要從詩文中知曉為人的道理,所以只要詩是好的,就可以讀。
相反,大人讀詩,卻需要看詩背後的人。
因為詩句再好,終究是紙上空談,大人已經知曉了道理,就要實踐躬行,就需要知曉動動筆桿子和實際做起來之間的差距,所以古往今來文人都追求文如其人,
向來人如其文者備受尊崇,人不如其文者受人唾棄。
所以,睢鷺怎麼回答孩子們不重要。
他自己怎麼想才重要。
但其實,他怎麼想,恐怕也不重要。
果然,睢鷺問過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