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終於得報。
那些親朋紛紛又找上來,苦口婆心地勸他,說既然仇已報了,以後就好好過日子,趕緊娶個姑娘,為睢家延續香火,也好讓二老的在天之靈有所告慰。還有人要給他說媒,幫他張羅著重新把睢家立起來。
他卻又拒絕了。
親朋面露尬色,有人直接發問,問他是不是怪他們在他落難時不幫他。
他笑笑,說不是。
趨吉避凶本是人之常情,若幫了別人自己可能反遭災厄,這樣的相幫沒有幾人願意,是以不應指責,更無法苛求,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仇自己報,從一開始,睢鷺便沒想過要靠別人。
那為什麼拒絕?親朋問。
因為他終於看到了答案。
這世間荒唐,可總有不荒唐的人在。
神佛不管,那便人自己來管。
沒有人來,那便由他來。
更何況,並非沒有人。
一路上,他也遇到許多人,他們嫉惡如仇,他們打抱不平,他們不顧自身安危,他們為弱者發聲。
此為俠。
後來他遇到周先白,周先白秉公執法,不畏世家,使正義得以伸張,使冤屈得以昭雪。
此為義。
江湖為俠,朝堂為義,俠者或可救一人一村一寨,而義者,或可救一家一地一國。
身居高位未必就可以免遭不幸,但站得越高,就總能看得更遠,就總有更大的力量。
而力量,在不同的人手中,便有不同的結果,便如盧縣令和周刺史,更如傳說中權傾天下如樂安公主。
那一天,睢鷺站在父母墳前,看清了自己往後餘生要走的路。
看清之後,他拜別父母墳塋,踏上了去往京城之路。
他要努力站在最高處。
他要努力掌握更多更大的力量。
不為榮華富貴。
也不為青史留名。
只為這世間,少一些荒唐,多一分清朗。
起初,也的確只是對樂安公主這個人有些好奇。
甚至包括將那捲子給盧嗣卿,慫恿盧嗣卿給她投卷,都只是臨時起意。
他想看看,她有沒有周大人說的那般——足夠認真,可以認認真真看完那一大卷文章;又足夠聰慧,能夠發現他在文章裡暗藏的心機;又或者足夠或隱忍或勇敢或莽撞,因為這一篇文章,就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來。
可做過之後,他便發現自己實在是無聊至極。
就算她發現了又怎樣?
就算她做了什麼又怎樣?
他離她那樣遠,甚至連她的面都見不到,就算她真的發現了,就算她真的做了什麼,他也一無所知。
再後來便是曲江宴。
人人皆知,每次春闈過後的曲江宴,樂安公主都一定會出席。
於是他以為終於可以見到這個讓他好奇許久的人。
然而,偏偏今年,她沒有出席。
簡直好像有什麼在阻礙著他一樣。
不過,也沒那麼在意就是了。
畢竟那時,他還並沒有產生什麼別的心思。
甚至去千桃宴,也並不完全是衝著她去,心底也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想著哪怕碰不到人,多看看那些京城的達官顯貴,多聽聽八卦,也是極好的。
卻沒想到,這一次,幸運終於降臨到了他頭上。
而在一開始,他甚至沒有意識到那是誰。
他只是突然聽到腳步聲,怕人發現,忙躲到一顆花葉茂盛的桃樹上,透過桃樹的枝葉,低頭,看見樹下站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因為角度的原因,他看不見她的臉,只看到滿頭青絲,一點白皙的面板,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