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寫出來的文章,會氣死翰林院那群老頭子。”
“氣氣也好,能被氣到,說明他們該被氣。”睢鷺道。
“哈哈哈!”樂安放肆大笑。
路過一群追逐打鬧的孩子——
“或許我還可以辦個學館?”樂安又道。
“不用像三館六學那般讀聖人經典,”說起這個,她有些興致勃勃了,“只要教他們認得一些字,識個數,然後教他們各種討生活的技藝。當然,這樣的話學生也不是從官員子弟中招收,而是面向平民百姓,甚至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到時全天下——”
她突然頓住。
“嗯?”睢鷺疑惑出聲。
“沒什麼,算了。”樂安又百無聊賴地嘆口氣,“我不喜歡小孩子,那麼多小孩子多煩哪,算了算了。”
睢鷺腳步微頓。
從她和公主府那些下人的孩子相處時的情形看,她可沒一點討厭小孩子的模樣。
是因為……辦學館有收攏人心之嫌吧。
就算教出來的只是普通有些技藝又識字的人,但這些人最差也可以做個匠人,好點可以做吏員,甚至做些不入流的低品官,而這樣的人,少些還不起眼,數量一旦多——那甚至是可以動搖國家根基的存在。
所以她也不能做。
起碼不能大張旗鼓、放開手腳地做。
於是睢鷺也不說話了。
好在樂安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街上其他東西吸引,想法一個有一個冒出來,不一會兒功夫,睢鷺便已經聽到她想做廚子、裁縫、鐵匠等等。
總之都不像是公主該做的事兒。
甚至還不如做學問寫文章來的靠譜。
就這樣不靠譜地天馬行空地想了說了一路,終於等到這條鬧市街道快走完時。
“其實,我能做、想做的,真的還有很多。”樂安突然說道,語氣不如之前那般輕鬆戲謔。
睢鷺停下腳步,看向她的目光所及之處。
——但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木工鋪子。
但樂安卻看那個鋪子看得很認真。
“我書房裡那本記載水利灌溉器具的工書,你還記得嗎?”
睢鷺點點頭。
當然記得。
他還記得,那本書她做了密密麻麻的標記,甚至書頁都翻得捲了邊兒。
“那是有一年隴右大旱,地方官員上書請求賑災,而且說為了防止以後再發生水旱災害,需要朝廷撥款一大筆錢,還詳細列出了這些錢的用途,多少錢修堤壩,多少錢造筒車,多少堤壩多少筒車可以解當地水旱。”
“我那時什麼都不懂。”
“看那些錢的用途都清清楚楚,盧攸他們幾個又說,撥款賑災,興修水利是利國利民之事,於是我便准許了,撥了許多錢給隴右。”
“可是第二年,又一個地方鬧水旱時,我發現地方官呈上的錢款用途,堤壩和筒車造價,乃至用途,都與之前看到的不一樣。”
“我才知道我被當傻子糊弄了。”
“後來崔靜之跟我說,不獨君臣之間,官員之間,利用上峰不懂地方實務的漏洞,欺上瞞下早已是慣例,不然有些人又如何中飽私囊,損公肥私呢?”
“他讓我不必介意,說我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又怎麼能不介意。”
“但凡我懂一點水利常識,也不會這樣。”
所以她發狠翻工書,做筆記,卻也不過是為了已經犯過的錯誤買單。
她低低嘆了一聲。
睢鷺托住她雙腿的手緊了緊。
“其實我還有很多很多不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