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奇怪,雖說枕玉閣離得近, 但到底不是一個院子,睢鷺又初來乍到的, 不可能連她什麼時候用早膳都一清二楚,而若特意打聽,再一大早就等著——一來反倒顯得假心假意,二來現在沒有外人,實在沒什麼必要。
說到底也不過是對假鴛鴦罷了,說生不生, 說熟不熟。
沒有其他人, 樂安一個人安靜用飯, 許是清晨, 今日飯桌上也沒有需要剝殼的蝦,只有一碗用蝦仁青菜熬的細細的粥, 樂安喝了半碗粥, 又隨便吃幾口菜, 便放下了筷子。
“再吃些呀。”冬梅姑姑看著納悶又著急, 這飯量可比平常少許多。
樂安搖搖頭:“不用了,吃少點好,腦袋清醒。”
說罷起身,道:“冬梅姑姑, 吩咐馬房備車駕——四乘的。”
四乘馬車,便是公主府出行最高的規格了。
樂安梳妝打扮好,馬車已經等在院外了,她從房門一路走過去,走過與枕玉閣相通的月洞門時,忽然聽到隔壁傳來聲音。
她停下腳步。
“公主?”冬梅姑姑發問。
樂安擺擺手,朝月洞門走去。
走得越近,那聲音便越明顯。
——是銳利的金屬破空之聲。
跟在樂安身邊的侍衛已經警惕地按住了刀柄。
樂安腳步卻未停,一直走到月洞門前,然後邁入——
枕玉閣的中央,是一片寬敞的大理石砌成的空地,四周無遮無擋,抬頭可見朗朗晴空,此刻燦爛的朝霞如萬道金絲銀縷,道道照在空地上,更照在空地之上,那個晨光中舞劍的少年身上。
那個少年,舞著劍,或者也不能說舞劍,因為“舞”字太過輕飄,帶著表演的意味,而他的劍,沒那麼漂亮,卻帶著殺氣,帶著東方噴薄而出的紅日一般的滾滾熱血,殺氣混著血氣,叫往日容顏絕色到反而容易叫人輕視的少年,此時卻讓人不敢再有一點輕視,劍尖划向虛空,汗珠滾落在地,每一劍每一滴,都彷彿有著千鈞的重量。
樂安靜靜看著,直到少年發現她。
於是他收了劍,逆著光,大踏步地向她走來。
到了近處,樂安便看得更清,看清他臉上滾滾的汗珠,看清他單薄春衫下修長薄韌,滾滾發燙的身軀。
他是如此的年輕,就像他身後剛剛升起的朝陽。
“要出門嗎?”睢鷺問著,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往地上一甩,整片泥地便浸溼了。
“嗯,”樂安點頭,“去崔家。”
該調動的人昨日幾乎都已調動了,只剩一個崔家,最難啃的崔家,而對崔家而言,空口無憑寫封信沒用處,所以只能登門,但若只登門,其實也沒用,登門不過是為表示誠意,最終真正有用的,還是利益交換。
睢鷺抹汗的動作一頓,一滴汗水順著眉骨流入中庭,又流入眼窩。
“辛苦了。”他說。
就算他沒親自見過,也知道,能與盧家齊名,崔家必然也是根不好啃的硬骨頭,昨日他說的訊息,看似能幫上忙——但其實,作用應該很微小。
樂安笑笑,“不算。”
只是跑跑腿,動動嘴,連路都不用自己走,算得什麼辛苦。
於是睢鷺便也笑,他陡然伸出手,似乎想抱她一下——這個動作惹得樂安身後的侍衛立馬緊張起來。
不過低頭一看自己衣衫被汗水溻透的模樣,他摸摸鼻子,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笑,隨即後退一步,對樂安道:
“那好,快去快回,我等你。”
語調熟稔,彷彿不是半生不熟的假鴛鴦,而是經年的舊相識般。
“好。”於是樂安也道,然後轉身,離去。
睢鷺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