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看看,小丫頭片子就是不牢靠,毛手毛腳不細緻,這頭髮都還溼著哪,就這麼敞著吹風,明兒該頭痛著涼咯!”
樂安笑著聽冬梅姑姑嘮叨,目光卻看向面前的小几。
“冬梅姑姑,這是什麼?”
她拿起一片繡樣兒問道。
聞言,冬梅姑姑擦頭髮間隙,終於賞臉給了那繡樣兒一個眼神。
“做嫁衣的繡娘剛給送來的繡樣兒。”
冬梅姑姑說罷,便立馬將眼神給收回來,繼續專心致志對付手中那長長的秀髮,生怕一個不慎動作粗暴扯斷了一根頭髮。
等到仔仔細細將上上下下每一根頭髮絲兒都擦乾弄妥,再用梳篦小心梳順之後,冬梅姑姑才總算滿意地點點頭,準備拿著繡樣兒走人了,可是眼睛一瞥卻見——
樂安正饒有興味地拿起那些繡樣兒,仔細端詳。
冬梅姑姑疑惑,叫道:
“公主?”
“嗯?”樂安回頭應了一聲,斜向後看的眉眼,眼角還帶著沐浴後的水潤,眼睫飛翹,眉頭上揚,彷彿外頭庭院雨後吸飽水的花枝,一舉一動皆瀲灩。
冬梅姑姑呆住。
好半晌,才找回自個兒的聲音。
“……還、還沒挑好?”
“嗯。”卻見她家公主遲疑著點點頭,隨即那蘸滿水似的眉眼輕輕蹙起,很是苦惱的樣子,“這些都挺好的,但冬梅姑姑,你不覺得太老套了嗎?還是幾十年前的舊花樣兒,跟我 您的辛苦沒有白費
樂安常覺得, 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人們,實則處在許許多多不同的世界,哪怕他們處於同一階層, 甚至同一個家庭。
就比如她的牌搭子貴夫人以及各位小姐們, 和她們的丈夫、父親、兄弟們,整日所見所想的,便全然不同。
那場連綿的春雨一過, 便彷彿送別了春天,枝頭柳色由黃轉青再轉綠, 庭院的鳴蟲叫聲愈發響亮,水面荷葉從尖尖一角變得蒲扇一般,裹著綠衣的荷花蓓蕾,也從水面下悄無聲息地探出腦袋。
而許多事,也隨著春意的落幕而落幕,如花蕾一般冒出了腦袋。
之前鬧得風風雨雨的朝堂大戲, 最近眼見終於露出些眉目, 樂安書房來報信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 一應進展, 鉅細無遺地都送到了她案前。
不過樂安並未細看。
她只看了眼最終的結果。
然後便見——結果終究如她所願。
密報上只短短几行字,墨跡都還未乾, 寫信的人似乎疲乏了, 筆力有些輕軟。然而, 這也絲毫未能掩去, 那幾行字的所包含的重量。
樂安坐在書案前,安靜地看著那幾行字,看了許久許久,最後, 嘴角終於揚起一彎笑。
然後,便將所有信件統統扔入了廢紙堆。
再然後,樂安從書案另一旁,拿出厚厚一沓薰香壓花的信箋,愁眉緊鎖,開始思考正經大事——
明兒個該赴哪位夫人的宴哪?
沒錯,朝堂上再怎麼滿城風雨,只要不是抄家滅族、升官降官這等事,便彷彿與後院的女人們無關。
這不春雨一停,踩著這個春天的尾巴,各位夫人們又熱火朝天地辦起了宴會,於是宴會請柬便也雪花似的飛到了樂安公主府。
而樂安仔細想了想,被之前那一趟一趟的事兒趕著,竟然是自從那次千桃宴後,便再也沒赴過什麼正經宴會了,君不見連她那老牌搭子宋國公夫人,送來的請柬上用詞都是“許久不見,甚是想念”了麼。
說到宋國公夫人,樂安定睛仔細看了看手上的請柬——倒是挺喜慶,竟然是宋國公千金,也就是那位崔嫚兒小姐納徵的日子。
按理說,這種喜慶日子請樂安這種婚姻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