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不一會兒,坐在梳妝檯前的變成了睢鷺,而樂安則笨拙地開始為他束髮。
實在是笨拙。
樂安倒也不是沒給人梳過頭髮。
七王之亂,帶著李承平躲藏的那幾年,她的頭髮都是自己梳的,李承平的也是,不過,她所謂的梳,也就是把頭髮梳順了,不打結而已,至於最後梳成什麼樣子——那就聽天由命了。
她要遮掩容貌甚至性別,因此完全沒想著怎麼把頭髮梳好看,反而常常故意蓬頭垢面。
至於李承平——
得益於她不思進取反思退的梳髮技術,那幾年裡,李承平常常是腦袋頂上頂著個歪歪扭扭的髮辮,髮辮一圈的頭髮硬是凹凸不平,像被雷電劈過一般,看著就是個特寒磣的小孩,跟常常蓬頭垢面的樂安一樣,安全性一流,以致小時候的李承平明明長得粉雕玉琢,卻愣是沒招著小女孩喜歡。
某種意義上,能把頭髮梳成那樣,也算是人才了。
但現在,自然不必再那樣了。
樂安笑著,將睢鷺的長髮放在手中,一下下梳著,本就黑亮順滑的發很快便服帖,在她手中靜靜傾瀉著。
她小心將這綢緞一樣的髮束到發頂,用發冠和玉簪固定住。
嗯,位置剛好,沒有一絲亂毛,完美!
樂安在心裡給自己鼓了個掌。
睢鷺從銅鏡中看到樂安開心的模樣。
“臻臻,我突然覺得——”他突然開口。
“嗯?”樂安低頭看他。
睢鷺便對她笑。
“就這樣過一生,也挺好的。”
什麼遠大理想,什麼人生抱負……就算捨棄了,又怎樣呢?
這世間並非無他不可。
但他起碼還可以陪著她,他為她挽髻,她為他束髮。
於是睢鷺便這樣說道。
——然後剛梳好的腦袋便被重重一拍,發冠都被拍歪了。
“說什麼呢!”
樂安瞪著他,雙手叉腰,柳眉倒豎。
“我費那麼大勁兒,你費那麼大勁兒,就是為了讓咱倆你給我梳頭,我給你梳頭的嗎?!”
睢鷺便又悶悶地笑。
“笑什麼笑!”樂安憤憤地又給他整理拍歪的發冠,“以後不許再說這種喪氣話。”
睢鷺看著銅鏡中,她紅潤活潑、生機勃勃的臉,笑著點頭。
“好。”
只要她不再像昨日那樣就好。
雖然不說喪氣話了,但現實卻還是要面對的。
“我自己帶的孩子我知道。”
午後的日光,是寒冷冬日裡少有的慰藉,溫暖又不刺眼,於是午飯(加早飯?)後,樂安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又讓人將夏天時那把躺椅搬出來,舒舒服服躺在院子裡曬太陽。
睢鷺不像她那麼怕冷,穿地沒那麼厚不說,還能坐一旁,露出雙手翻書——因為樂安說他耽誤了一上午,所以要趕緊補回來。
雖然沒等他看一會兒書,她就突然這樣碎碎念起來。
於是睢鷺索性合起書,聽她碎碎念。
“吏部之所以遲遲不通知你銓選,是因為他在猶豫,在掙扎,是因為他知道,這樣做會讓我對他失望,所以他不敢來見我,所以他埋首政事,把自己搞得形容憔悴,王公公看了都心疼。”
樂安嘆嘆氣。
“他小時候就知道裝可憐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了,想要什麼東西,而我不給他時,他也不哭不鬧,但就是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有時我一心軟,便答應他了。”
當然,現在不是小時候了,他想要的東西,也不再是小時候的玩具和吃食了。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是我真不想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