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季裁雪怔了下,他一邊問著,一邊也跟著從地上站起。他沒顧上拍去衣褲上沾染的塵土,十足的關心做派。
“我得去找那個人。”乘風轉過身,目光投向於此時顯得格外寧靜的密林,“你見到過的那個和我背影相似的人。”
“你認識他?”季裁雪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假惺惺過,“可、可是這很可能是陷阱,閣主可能是故意讓我看到那個人的,他料到我會和你說起這件事,而你會被那個人吸引,為他涉險步入天道閣……”
“是,倘若他是如此計劃的,那他確實成功了,他借你之口透露的資訊,讓我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乘風說道,用恍若嘆息的語氣。他轉頭看向季裁雪,那眼神裡似乎有更深長的意味,彷彿看穿少年的眼睛,把話語傳遞給真正控制了這具身軀的人,“但我也確信,他不會如願的。”
乘風的話音說不上多堅決,但輕描淡寫反而讓他話中的那種自信更加地——對於操縱著他身體的那個人來說——礙眼。
季裁雪感到一陣並不強烈卻無法忽略的寒意,來自與他靈氣相纏的另一個人。
即便崔九重沒有直白地向他坦露——高高在上的閣主也絕不可能向他人坦露一個稱得上是“弱點”的東西,他也逐漸自己察覺到了:在那場儀式之後,他和崔九重之間建立起的聯絡並不只是崔九重控制他、滲透他的感官、吸收他的靈氣那樣簡單;這種聯絡是相互的,就像他曾看見崔九重的記憶那樣,現在——在被崔九重控制時,他也能在某幾個偶然的瞬間,感受到崔九重的情感。
“我跟你一起去。”陰涼的寒意霎時消逝,少年微微顰起眉心,面上只有彷彿真摯的擔憂。他主動抬起了雙手,“閣主隨時可能控制我,以防萬一,你把我的經脈封鎖了吧。”
乘風表情未變,顏色鮮明的眼瞳中卻像是閃過了一絲訝異。別說他了,連季裁雪都沒想到崔九重會裝到這個地步。
話已至此,乘風並未推拒什麼。他前後分別按住季裁雪的兩隻手腕,陌生的靈氣隨之入體,高過尋常的溫度讓季裁雪略一晃神。
這不是他第一次被封鎖經脈,只是相較於正則劍尊對他經脈孔穴的封鎖,乘風的封鎖要來得柔和太多,但這在他看來並不是好事——這樣的封鎖顯然比前者更容易被突破。
或許乘風其實無心耗費時間與精力來鑄成一道堅固的屏障,他大抵也清楚,他的屏障能困住季裁雪,卻無法輕易地困住崔九重。
但他也沒有拒絕季裁雪的同行請求。方才從湖邊撤離的兩人,又一前一後往訴冤湖飛去。
茂密的林葉往後倒退,季裁雪遠遠望著逐漸擴大的密林出口,忽而開口問道:“子珩哥呢,他沒和你一起行動,是獨自潛入天道閣內了嗎?”
“他和靈鹿一起進入天道閣去找你了。在你昏迷之後我給他發去了我們約定的訊號。”乘風答道,頓了下,“若他收到了訊號的話,現在應該也快抵達湖邊了。”
聽見崔九重提起張子珩時,季裁雪就神經一緊,得知張子珩已經快到湖邊後,他只覺得呼吸變急,身後額前隱隱冒出冷汗——倘若張子珩是循著乘風給出的指引回來找乘風的,那麼按照他的路線,他極其可能會和崔九重撞上。
他強壓心中的急躁,試圖靜下來感知崔九重的情緒——卻一無所獲。他的焦慮很快又佔據上風,他急切地盯著白光褪去後逐漸清晰的出口,他甚至開始祈禱張子珩最好根本沒有收到訊號……
衝出密林後的不到三秒間,他感到了一陣撲面而來的熱氣。他看到藍色的火焰,這讓他下意識地瞥了眼左前方的乘風,但緊接著他便意識到那不是乘風的火焰,眼前的藍火色調淺淡,像被霧矇蔽的藍天。
——這是他曾在冥府裡見過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