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該透明的冰寒花瓣上沾染了血色——季裁雪猜,曇霜應該成功在訴冤湖水傾瀉而下之前,透過地底的冥府之門傳送到了這冥主的皇宮,那之後……與冥主在此短兵相接。
光憑天道閣內藏有冥府之門這一點,就能定死崔九重與冥主在暗中有所交集——說交集還太好聽了,應當用勾結來形容才對——如此一來,便能解釋為何冥主會向曇霜出手了。
冥主與曇霜二人本身實力應當不相上下,只是曇霜舊傷未愈,對峙時間一長,恐怕會落入下風……他能想到的,作為當事人的曇霜不可能想不到,只是從這留下的戰場痕跡來看,曇霜多半是祭出了看家本領——這並不是個好的訊息,畢竟絕招時常與絕境形影相依。
思忖間,季裁雪邁步朝崔九重走去,直至在崔九重面前三步處站定,他抬起眼,卻見崔九重仍注視著他,似乎並沒有要接著方才的步伐,繼續往前的意思。
隨著距離的拉近,恐懼與厭恨揉作一團,哽在季裁雪喉頭。而除那之外,撞破秘密卻要假裝無知的張惶、海枯誓與雙生法則帶來的未知與束縛、身體被控制,被迫害的痛苦也如沉重大山般壓在他的精神與肉體,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而崔九重卻眉宇淡漠,靜默著垂手佇立,仍作天上神只之姿。
何方神只,以眾生裹腹?
“小盤羊,小傀儡,好遲鈍,還是不知禮數?明明是受到了庇護呀。”
空靈的,山谷迴音般的聲音自屏風後盪開。青色的、細沙般的粒子流動著在半空匯聚,鋪出青白的面板,畫出美豔至極的面龐。
那雙墨綠的、毒蛇一般的眼睛鎖定了面色微凝的少年。
冥主的忽然出現揉皺了季裁雪的眉心,在他掃視過冥主身體上下,沒有發現明顯的傷口後,他的臉色又凝重了幾分。
意識到曇霜可能敗於冥主之手,季裁雪只覺得胸口發悶,糟糕的處境逗弄著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而在聽明白冥主開場白的內容後,他一時竟怒極反笑:“遲鈍?禮數?庇護?意思是我能毫髮無損地從訴冤湖水中出來,我就得對他感恩戴德——即便他差點掐死我,即便他欺騙我折磨我的身體,封鎖我的靈魂把我做成傀儡,強迫我和他一起沉入水底、被溺斃的痛苦纏身——就因為他沒有讓我死在水裡,所以這些所有他曾加害於我之事都不作數?你們的禮數真是好笑。在我這,這叫是非不分,愚蠢至極。”
他話音落下,半晌竟無人言語。三步的距離讓崔九重能清晰看見他臉上的所有表情,少年的五官輪廓柔和而缺乏攻擊性,他大抵鮮少會流露出這種沉冷的、帶刺的表情。那難得一見的冷笑為少年添上一抹清冷又豔麗的顏色,讓並不熱衷於追憶那些已成定局的往事的崔九重難得回首,望見三千年前明滅的火光。
“真的生氣了啊……”冥主看著少年輕微起伏的胸膛,熟練地禍水東引,睨向一旁的崔九重,“我早說過,不要使太激烈的手段嘛。”
崔九重置若罔聞,他凝視著季裁雪,忽而開口道:
“第二個問題,回答我,張子珩是你什麼人?”
此言一出,另外兩人皆是一愣——季裁雪不知崔九重為何會突然提及張子珩,還將第二個問題指向了張子珩,他瞬間提起了警覺,一邊揣摩崔九重的意圖,一邊斟酌起回答;而冥主則是歪了下腦袋,直言道:“你問我的冥官做什麼?說起來,我那兩位冥官,現在應該都在天道閣吧?”
“你的冥官,一位掉進了訴冤湖,一位放火燒了天道閣。”崔九重這會倒是給了冥主回應,“若你願意替後者承受罪責,你儘可來找我要人。”
是張子珩……放火燒了天道閣?
季裁雪微微瞪大眼睛,在最初的震驚與疑惑褪去後,他隱隱意識到,那場熾熱燎原的烈火,大抵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