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位亡魂在花圈上躺下,引路的搖鈴者收回了鈴鐺。曇霜步調悠悠地走過去,喊了兩個名字,那兩個在卷軸上記字的少年便依次抬起了頭。
“這小孩要來找靈魂,你們倆教他一下,回頭賞你們好東西。”
季裁雪回過神來,在曇霜示意下和那兩位少年交談起來。這兩位少年都只露出來一隻眼睛,另隻眼是被白布遮住的。注意到季裁雪目光在他們眼睛上停了一停,兩位少年也沒有隱瞞,朝季裁雪作了介紹——原來他們遮住的那隻眼睛其實是留在了冥府,注視冥官核對亡者的身份,從而獲取亡者的資訊,好讓他們把資訊記錄在生死簿上。
季裁雪並不清楚師兄具體是什麼時候被奪舍的,只能透過他來到修真界的時間反推,確定日期範圍是十五天之前。他把師兄的姓名、生辰告訴了兩位少年,並說明了他師兄大機率是死於被奪舍。然而兩位少年回憶了一會,俱是搖了搖頭。
“抱歉,我們完全沒有對你說的這個人的印象。”其中一個少年說道。
“但是我們每天記錄的死人有很多,時間又有些久遠,也可能是我們忘記了。”另一個少年補充道,他從堆起的書冊裡找出了記錄時間是十五天之前的幾本,遞給季裁雪,“這裡是往前十五到三十天之間的亡靈的記錄,第一列是姓名,第二列是生辰。”
“我明白了,多謝二位。”季裁雪接過了這三本厚厚的書冊,心道這下可有的是活幹了。
接下來的大半天裡,他就抱著這三本書一頁一頁地找看名字。看到日暮西沉,看到月上雲霄。他趴在不算寬敞的木桌上,有些精神萎靡。
他今夜留宿的這間房是那兩位抄書少年安排的,管事的曇霜不知去向,自下午起季裁雪就沒再見過她。
這陰城裡的所有房屋都是一個樣式的,和陽城一樣也是圓弧設計,每棟樓都是六層,除了一層是商鋪和儲物間外,上面五層全都是住宿用的房間。季裁雪目測這房間大概也就七八個平米,放了一張床和一個書桌看著就有些滿了,而這五層樓裡全都是這樣的單人間,和宿舍樓何異啊!
不過回想一下,單人間宿舍在他前世的上學時代那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其實這麼設計也是有它的道理的,住在陰城裡的絕大多數都是亡靈,每天新增的和減少的亡靈數量差不多, 加加減減算下來,陰城每時每刻起碼要能容納二十萬亡靈,這種房屋的構造便在最大程度上確保了這一點。
讓那些已經死去的亡魂也能避免露宿荒野。
季裁雪邊嚼著乾糧邊望著窗外發呆。泠泠月光灑滿大江,也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讓他手腕上的金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他循著光看向這串鏈子,又一次試圖把它解下來,仍舊無果,反倒把手腕勒得通紅。
如果不能再求助於沈寒,誰能幫他去人間向師父傳訊呢……
季裁雪嘆了口氣,心道不要自尋煩惱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嘛,眼下先把師兄的靈魂找到再說。
把肚子填飽之後,他又投入了枯燥重複且費眼的查詢工程中。他上次覺得今世不如前世還是在十年前他剛穿來那會,當時他剛剛被迫戒掉手機,面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生活,他無聊得失眠脫髮,天天想著會不會明天醒來又回到了娛樂生活豐富的二十一世紀;而今天他又一次深感今不如昔,只恨修真界太過落後,都千萬年歷史了都還沒有人發明個資料庫系統出來。
人工查詢資料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兩天,未被翻看的書頁越來越少,季裁雪卻是越來越不安起來。他始終以“沒關係,說不定師兄的名字在下一頁”來安慰自己,直到他頂著黑眼圈看完了最後一頁的資訊——
沒有師兄。
這十五天中所有死的人裡面,沒有他師兄,沒有楚連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