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過往明月(1 / 4)

只是他疲於應付而隨意說出的話語,卻讓空氣凝滯片刻。冥主側邊的頭髮綁成一束一束的長辮,此刻蹭著他的側臉,垂落在他頸處,彷彿蜘蛛的毒絲。

他的耳側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輕笑,冥主的手指從後撫摸上他的臉頰,彷彿在測量皮肉之下,他臉部的骨骼。

“哈……原來是這樣啊。”冥主的笑聲止了,說話間尾調上揚,彷彿喟嘆,“即便他已經死了三千年了,即便他自己都決定讓你遺忘他,你也不會選擇其他任何人……這便是所謂的從一而終嗎?”

季裁雪抬手將冥主的頭髮從自己肩上掃開,他沉默著在心中把這些零散的資訊歸整起來,試圖拼湊出那位在面前兩人的描述中,與他關係匪淺的施術者的形象。

看冥主和崔九重的態度,他們應該都認識那位施術者,這便從側面說明了此人多半並非泛泛之輩,甚至很有可能是名頭不小的人物。且依冥主所言,此人知曉赤繩鎖少有人知的隱藏規則,那麼他或許是咒法方面的強者,又或是專攻術式的法修。

施術者死在三千年前,這時間點很難讓人不把它與三界之戰聯絡在一起——這位施術者也隕落在了當年那場血流成河的戰爭中嗎?

冥主說,赤繩鎖想要成立,施術者與被施術者之間必須得是情深義重,生死與共的道侶。

季裁雪抿緊了嘴唇,全無相關記憶的他對於這似乎曾與他風雨同舟的施術者只能有一個空濛的印象,如同霧裡看花。

為什麼要讓他把前塵遺忘呢?是因為不想讓他看見死亡的結局嗎?

季裁雪心中百味雜陳,又恍覺空落落一片。他未能再深想,幾秒之後,冥主的聲音將他拖回現實:

“我埋在他身體裡的陰氣不是普通的陰氣,要想收回這陰氣,他得和我沉到閻羅海之底。”冥主的手臂仍搭在他肩膀,像在宣誓某種傲慢的、獨斷的、不與人分享的佔有,“你必須得解除雙生法則——要麼,你也可以跟我們沉入海底——我可不能保證我不會攻擊你。”

陰毒的寒意從季裁雪頭頂降下,他不為所動,知道這寒意並非衝他而來。他對這兩人的分歧樂見其成,卻也清楚,這兩人糾纏在一起的利益或許比參天大樹的根鬚還要密,還要深。一個共同利益體持續得越久,便越穩定,便越不可也不能被動搖,因為他們早已唇齒相依,必然休慼與共。

眼下看似針鋒相對的分歧,不過是轉而就能被化解的小插曲。

季裁雪這樣想著,目光穿過冥主投下的陰影,與崔九重的視線碰撞。在略顯漫長的寂靜無言後,崔九重面無表情地開了口:“可以,走吧。”

沒有得到崔九重明確的回覆,冥主倒也沒再追問。他似是對這種略勝一籌的狀態感到愉悅,他從季裁雪肩上退開,眨眼間便輕盈地飄懸到了殿堂正中。他抬起了手,腕上圍成三圈的黑色圓點印記宛若毒蛇面板上的花紋。

黑藍色的光束從他掌中射出,如一支穿楊之箭,正中百米外的殿門。而後,整個殿堂被引燃,幽烈鬼火迅速蔓延四面的牆壁。

如一艘巨輪在長久的停泊之後再次開啟它的航行,在如齒輪轉動般的咔嚓聲中,整座宮殿緩慢地開始了移動。季裁雪抬眼看向遠處緊閉著的殿門,他的思緒飄到了不久之前,他騎著靈鹿從殿門飛躍,逃出這試圖困住他的華麗囚籠,那時候,他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還會回到這冥主的宮殿之中。

“極寒術會使得她周身凝結堅固寒冰,無論烈火還是尖刀都無法將此寒冰破壞。”大概是察覺了季裁雪目光所指的方向,又錯會了季裁雪的本意,崔九重看著殿門前覆著的薄雪,語調淡漠得彷彿他真的只是在陳述,而不是以這一邊倒的局面警醒和威脅勢單力薄的少年,“我們無法從外突破她的防禦,相對應的,她也不能主動從寒冰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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