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在囚窟幽暗的火光中,他望進師兄的眼眸,恍若霧裡看花。
他曾無數次與這雙眼睛對視,他喜歡那灰與藍相交織成的瞳色,像一場籠罩江南的煙雨。而此刻,那雙瞳孔蒙上了蒼白的顏色,連同師兄的面板、髮絲都覆著微弱而縹緲的白光,昭示著他們已然陰陽兩隔。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蒼白的手撫上他的臉頰,卻沒有傳來任何觸感。季裁雪眼睫顫動,怔怔地看著近在眼前的師兄,直到錐心之痛姍姍來遲,他才發覺自己早已淚如雨下。
“阿雪……”
聲如貫珠似振玉,分明不久之前,那搶奪他師兄身體的劍尊也用著同樣的聲線喚他師弟,可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感覺到這聲音是他所熟悉的。
他師兄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一塊白玉,本該是天之驕子,將來要名滿天下的人物。
如今卻……
季裁雪閉了閉眼,盈在眼眶的淚落了下來,在他臉頰上留下深重的淚痕。他心裡頭想著,他不能再掉眼淚了,他不願看師兄這樣抬著手想觸碰他的面龐,試影象小時候那樣給他擦掉眼淚,卻只是徒勞,甚至是無措了。
短暫的沉寂似乎又涵蓋了千言萬語,楚連微的手徐徐垂下。
他的師弟比三年前又長高了些,出落成清秀俊美的少年郎。
他是知道他師弟有多黏他的,當年他下山遊歷時,正值阿雪進入築基期,境界尚且不穩定,若非如此,他多半會帶阿雪一同下山的。他原想著,等一年之後阿雪境界穩定了,他便回來把阿雪接走,一同去遊歷大好河山。卻未想會遭此橫禍,也……揭開覆在他命運上的薄紗。
望著少年溼潤的眼眸和青黑的眼底,一種苦澀的感覺在他心底漫開,他這一生雖是短暫卻也得意,少有如此無能為力的時刻,而回想起來,這種時刻竟都與他的小師弟有關。
一如三年前身體被奪舍之時,那種束手無策的苦澀,與意識到再也無法回去鬱山的遺憾。
“師兄,我能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眼下只能長話短說。”季裁雪強迫自己收攏了情緒,他手指虛虛地捏著師兄的衣袖,彷彿能借此找到依託,“師兄,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被正則劍尊奪舍?”
“正則劍尊?”楚連微依著季裁雪從回憶帶來的悵然中走出,對於這個陌生的名號,他若有所思,“當年我下山後不足一個月,便在一天夜裡遭人襲擊,此人只有魂魄而無軀體,能力卻非同尋常地強悍,遠在我見過的所有人之上,在他放出靈力之時,我便猜他並非凡間之人。”
“他也確實承認了這一點,而且……他毫不掩飾地告訴我,他認識我——準確地說,是我的主魂。”
“主……魂?”
“沒錯,我也是後來聽一位好心冥官的解釋才知曉的。這修真界中的修者,可以透過將靈魂分割的方式,讓一部分靈魂投下凡間歷劫——我靈魂的殘缺並非是遭他攻擊所致,而是本身就不完全,如此看來,我多半就是被分割出的靈魂。”
“我不認識他,也從未去往過修真界,那麼他所說的認識我只能是指他認識我的主魂。”
“師兄的……主魂……”季裁雪瞳孔微微收縮,在偷聽冥官說話得知了師兄靈魂不全之後,他也有想過為何會如此,未想真相竟是這樣——他的師兄竟是一抹被分割出來的靈魂。
察覺到季裁雪情緒的波動,楚連微下意識地想握住季裁雪半掩在袖中的手,卻在肢體相交而過之際,用若無其事掩蓋了那份忡悵,只溫聲又堅決地說道:“既然他將我分割了出來,那便他是他,我是我,除了靈魂外我和他之間沒有其他關聯。”
“雖然早入夜臺,我也有我自己完整的一生——我生長於鬱山,有自己的形跡與見聞,我有師父,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