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她身後, 一絲一縷替她梳理著稠密烏黑的長髮。
長髮傾瀉, 宛如一汪黑瀑。
“媽媽,你幫我扎一個髒辮兒吧。”
母親放下梳子, 訝異說:“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這種辮子嗎?”
“現在覺得,還挺好看的。”楊吱抿抿嘴:“城裡見過一些人, 他們也梳這種辮子。”
都是寇響的朋友, 一些很有個性的rapper,梳著這種看起來似乎很不同尋常的辮子。
母親已經拿起了繩子,手法熟練地捋起她的髮絲, 給她編了幾根辮子:“不要太多,幾根就好了,看起來也有一點亮色,但也不出格, 妥妥帖帖。”
“嗯。”
母親素來性格溫婉,尤其不喜歡極端的東西,楊吱繼承了母親的特質, 看上去柔軟而又聽話, 可是...她心裡卻有某種東西,壓抑著,蠢蠢欲動著, 渴望撕破這一層平靜的薄膜,渴望破繭而出。
“媽媽,有個秘密我想告訴你。”
母親將一縷髮絲輕輕捋成了一個圈環在指尖,然後重新纏繞在另外一縷髮絲間。
“進城一趟,心裡還藏秘密了?”
“是秘密。”楊吱點點頭:“我和誰都沒有說過,我留著回來,給媽媽講呢。”
母親坐到楊吱身邊:“是什麼秘密呀,給媽媽講講。”
楊吱臉蛋有些燒紅:“我有喜歡的人了。”
“難怪呢,一下車遠遠瞅著,就不一樣了,原來我們家小吱兒長大了。”
楊吱不好意思地嗔了嗔母親:“媽,你說什麼呢,肉麻死了。”
母親笑著說:“心裡藏著人,看著都不一樣了。”
“能有啥不一樣的。”
“漂亮了,會打扮了,也自信了。”
楊吱吃吃一笑:“錯覺吧。”
母親趕緊問道:“是同學嗎,怎樣的男孩啊?”
楊吱抬頭,深藍的夜空有幾顆稀疏的星辰閃爍著,她的內心寧靜,面容也籠上一層柔和的色調——
“他看起來很兇,但是對我很好,面冷心熱,又總是藏不住,別人怕他,但我覺得他蠢蠢的。”
母親看著楊吱這樣子,拉長了調子說:“哇,真的陷入愛河了。”
楊吱真是受不了上一代人的表述方式:“你別說的這麼噁心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有什麼噁心的,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懂浪漫。”
楊吱笑了起來:“是,我不懂浪漫,我還是個寶寶呢。”
“吱兒,有了喜歡的人是好事,但是不能因此而丟失了自我,明白嗎。”
“我知道,不會的。”
她絕對不會因為愛情而丟失掉最本心的東西,那是她勇氣的來源,是她漫漫長夜裡唯一能指引前行的東西。
“不過...”楊吱話鋒一轉:“除了母親以外,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
她目光繾綣溫柔,自顧自說道:“所以我也會加倍對他好。”
約莫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院子外面似乎喧鬧了起來,一個高個子的平頭男人推開門走進來,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就像《巴黎聖母院》裡的鐘樓怪人。
正是楊吱的繼父,李叔。
李叔其貌不揚,卻也不算太難看,臂膀肌肉結實,年輕的時候也招不少女人喜歡,不過後來工地出事,腿瘸了,走路不是那麼挺拔,身材也不再板正,看上去個子都矮了一大截。這一瘸,連帶他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跟著瘸了,變得陰鬱沉悶,脾氣也暴躁了起來。
他今天帶了工地上的幾個工友回來,一進門就嚷嚷著讓母親去廚房弄幾個小菜招待客人。
他一回頭便望見楊吱,帶著諷刺的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