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棲塵心頭一跳,只恐他想問的是那件事。
按理說,入了他的魔障,清醒後是不會有記憶的,但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萬一他記起什麼,哪怕只是零星片段,都會讓元棲塵十分頭疼。
闕子真最討人厭的地方,不是那身棘手的修為,而是非比尋常的固執與堅持。
一板一眼,循規蹈矩,比天樞宮那些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還難應付。
倘若他非要刨根問底……
“闕子真,不妨睜大眼睛看看這是哪,尋仙問道,怕是來錯地方了吧?”
他既未說明,元棲塵便只做不知,掐滅腦海中無端的猜想,指著身後一眼望不到頭的魔域,在那裡嘲諷他難得的不清醒。
闕子真平靜注視著他:“我並非是來尋仙問道的。”
若要論道,天底下沒有比天樞宮更好的去處了,他何必捨近求遠,千里迢迢來此不毛之地。
“誰管你來做什麼,別擋本座的道就成。”元棲塵想走的心思昭然若揭,那人卻沒有一點要讓路的意思。
元霄從他身後探出頭來,有些緊張地悄聲問道:“他不會是來找我們算賬的吧?”
算賬?
他沒去找闕子真算賬就不錯了。
元棲塵伸手將那兔崽子的頭按了回去:“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我又沒說錯,誰讓你敗壞人家名聲的。”元霄不服氣地嘟囔,自以為聲音極輕,可誰叫在場另外兩個人耳力太好,一字不落全聽了去。
“在下也不是來尋仇的。”
闕子真好心解釋,卻將元霄嚇了一跳,“啪”的捂住嘴,一雙烏黑的眼睛滴溜轉了一圈,再不敢多言。
出息。
元棲塵恨鐵不成鋼地睨了他一眼,轉過頭來,目光輕佻,是闕子真最為熟悉的模樣。
“既不問道,也不尋仇,難不成真信了本座的鬼話,上趕著給我家元霄當後孃來了?”
依這臭道士的性子,聽見如此胡話,早該蹙起眉頭提醒他慎言了,今日卻不知怎的,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他越是如此表現,元棲塵心中的猜想便愈盛一分,但面上仍舊維持著往日的一貫作風,豎起魔瞳,近前用指尖勾畫著他臉上輪廓,嘴唇一張一翕,品評道:“仙君這張臉長得甚合我意,你若真有此心,本座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闕子真撇過臉去,默默握緊了佩劍。
元棲塵緊追不捨,整個人幾乎要掛到他身上去:“仙君害羞什麼?我還什麼都沒做呢。”
元棲塵貼得極近,一呼一吸,清晰可聞。
他作勢去親吻闕子真的脖頸,將如松如雪的玉山仙君嚇得變了臉,足下輕點,向後飛出幾丈遠。
“元棲塵!”闕子真果然是君子,氣急了也不過是加重語氣叫一聲他的名字,“你用媚術!”
若此刻有人近前細瞧一下,就會發現玉山仙君那張朗月清風的臉竟泛起了紅。
“哈哈哈哈……”元棲塵笑彎了腰,“怎麼,仙君這便受不住了?”
玩弄人心是魔族天生的本事,加上從前無聊時在某個狐妖那裡學來的邪門歪道,即便是闕子真也不能說自己能夠完全不受影響。
他方才說的每一句話,都夾雜著魔氣,是真正的魔音灌耳。
憑藉著闕子真主動拉開的距離,元棲塵提溜著兒子如願離開,肆意的笑聲愈漸遠去,留下一句分外無情的“後會無期”。
這番操作看得元霄目瞪口呆。
雖然知道他爹的行事作風不能以常人論處,但……
“爹。”少年有些嚴肅地說,“我不介意你給我找後孃,額……或是後爹,但你這樣,會不會太不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