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同天雷一般砸在伏匣耳邊,許多回憶湧上心頭,先前的諸多疑點也漸漸明晰,伏匣沉聲道:
“那為何你頑固不化!”
“頑固不化?”
空衡笑著搖頭,輕聲道:
“次日我回到廟中,當日幾位摩訶的言語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翻了經書來讀,經書本本,全數眼花繚亂,字跡紛紛跳出書來,接二連三地往趙燕兩地去了。”
“我回首去望,便見整片院子裡,密密麻麻皆是字跡,如逃荒的百姓,手牽著手狂奔,一片字海順著山下去,消失在無邊天際。”
“是夜,我遼河寺所有典籍皆化為白紙。”
他這話在空中慢慢迴盪,李曦明這才露出瞭然之色,空衡自嘲地笑了兩聲,答道:
“故而我最不擅長論道。”
伏匣終於不說話了,靜靜坐著,空衡則溫聲道:
“那年我不過十八歲,剛剛讀完功法典籍,趣談秘聞,準備讀經書,卻從此無書可讀。”
“老前輩,七道修士皆懷念古時釋法,常常能登上世尊之位,想從我這裡尋到真經,我卻什麼也不能給你們,小修並沒有讀過這些東西,修行至今,唯靠本心來悟。”
伏匣浮現出些恍然之色,總算是知道了空衡為什麼常常面對他的駁斥一言不發,他聲音略低:
“古經本就不適合當今之道!”
“不錯。”
空衡溫聲道:
“七道的典籍我皆讀過,【大欲】無邊,先得後失,以求莊嚴,【忿怒】顯相,平惡為善,塑成寶相,【慕法】求界,釋土當世,普渡眾生。”
“【戒律】苦寒,知悉苦海,遂有舟渡,【善樂】明心,喜怒嗔痴,以有求無,【慈悲】在肚,撫養眾生,眾生養我,【空無】專心,往生我執,以求解脫…”
空衡輕聲道:
“你們皆以淨土納人。”
“老前輩,我並非不曉得根本法,亦入過淨土,民眾之樂真實與否,暫且不論。”
“可貴道以凡俗之苦、淨土之樂教化眾民,使之忘物,以圖種種莊嚴平靜的空無境界,可果真到了麼?摩訶的淨土中可曾出過一位大神通者?淨土之中到底是摩訶的神通私產,還是不受苦樂所牽的解脫?”
空衡首次肅穆起來,他沒有怒色,也沒有嗔斥,唯獨餘下深深的思慮與憂慮,白淨的臉龐在五色光華的籠罩下無限光明:
“都沒有…老前輩,都沒有。”
伏匣難以置信地盯著他,這老和尚頭一次露出思慮之色,這思慮之色一出,伏匣一身氣勢衰竭了一瞬,他冷聲道:
“淨土之中亦有成就之人,如【渡恩】【六擺】諸修行者…你…”
空衡搖頭,輕聲道:
“你可見過他們?”
伏匣眼睛一亮,抓住了他的話語,沉聲道:
“我不曾見過就是無?”
“你見過。”
空衡根本不給他機會,輕聲答他,見伏匣發愣,輕輕指了指天空,笑道:
“【六擺】就在上頭。”
伏匣此刻早就忘了一切爭執,慢慢顫抖的抬起頭來,『煌元關』上頭的六臂金剛寶相莊嚴,六隻手臂牢牢地壓著明關。
“你…怎麼可能!休想以妖言欺我!”
空衡慢慢搖頭,聲音很輕:
“這就是莊嚴寶相,這就是清淨境界,這就是淨土中物我兩忘之人,我十八歲時,他從忿怒顯相中前來助我,至今不發一言。”
伏匣不知如何作答,迷惘不知所措,空衡輕聲道:
“我曉得師兄什麼意思,【怒目四魔帝剎】隕落,忿怒道統日薄西山,他要我心中生怒,專投忿怒顯相,好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