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遲不理她,閉上眼睛裝睡。
阿霽俯在他上方時,總讓他有種莫名的恐慌和不安,心絃時刻緊繃著。
他清楚這種危機感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出自這副身體的本能反應。
如果他還是自己,有個男人這樣靠過來,只會感到煩躁和厭惡,多半要一拳打出去。可他的神魂棲息在一個女子的軀殼裡,便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我親的是我自己,你扭捏什麼?」阿霽笑問。
崔遲豁然啟目,抬起左手將她往後推了推道:「最好保持一臂距離,不然我心裡發慌。」
阿霽從小見慣了姑母和姑丈的相處方式,下意識覺得夫妻就該親密無間。
親事定下來後,想到未來的丈夫是疏冷的崔遲,又覺得還是生分些好。
可現在她面對的是自己,總是忍不住生出親暱之心,就像對一個可愛的暴躁妹妹,想逗弄、戲耍,又想安撫、慰藉。
但他既如此牴觸,她也只得作罷,乖乖比了一臂距離,將枕頭挪過去躺好道:「睡吧!」
夢裡不知過了多久,阿霽被餓醒了。
她睜開眼睛,只見帳中一片昏暗。
隱約聽到壓抑的唏噓聲,身上錦衾動了動,旁邊那人像蛇一樣咕湧著捱了過來。
阿霽一時興奮地忘了飢餒,仍裝出熟睡的樣子,閉著眼睛靜觀其變。
崔遲艱難地挪過來,摸索著牽起了她的手,然後再沒了動作,只有一陣緊似一陣的吸氣聲,像是壓抑著什麼。
阿霽裝不下去了,側過頭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崔遲猛地一震,正待抽回手卻被她握緊了。
意識到他想逃,她先行一步翻過身抱住了他,緊緊摟著道:「我最喜歡抱著東西睡覺了。」
崔遲掙扎著道:「你去抱枕頭。」
「枕頭太小了,我喜歡大的。」她四肢並用,將他禁錮在懷裡,舒服地嘆道:「以後都要這樣睡。」
崔遲沒有再掙,他是疼醒的。
可是阿霽抱住他的時候,有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將那鑽心蝕骨的痛感漸漸蓋住了。
他不知道阿霽是怎樣忍痛的,只知道她是如何克服恐懼的。大婚那日乘坐白象時,她嚇得渾身發抖,全都都要抓著他的手,說這樣就不害怕了。
「這樣抱著……比牽著手更有用。」他好奇地嘀咕。
「你說什麼?」阿霽伏在他耳畔輕問。
「我的手沒那麼疼了。」崔遲如實道。
阿霽不由輕笑,體貼地拍著他的肩膀道:「我在替你分擔呀!」
他忍不住舉起右腕,反駁道:「明明是我替你承受,這可是你的手。」
阿霽笑而不語,只將橫在他頸下的手臂收緊了,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他胸前垂落的髮絲。
崔遲自覺無趣,便也不再胡攪蠻纏。
「崔阿兄,我跟你說個秘密。」阿霽的眼神越過他的鼻樑,落在紗屏後幽微的燈影上。
崔遲來了精神,忙道:「你講吧!」
保王黨最關心的應該是姑丈的病情,一旦他出事,姑母很可能會露出破綻,他們正好藉機生事。
她不知道崔遲和保王黨的關係有多深,只能暗中試探。
「我們身上發生的事,在有些人眼中並不足為奇。」她頓了一下,望著崔遲的眼睛道:「比如我姑丈。」
崔遲神色微變,滿含期待地望了過來。
「我從未騙過你,他的確害的是心病。」阿霽的語氣有些急促,顫聲道:「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會陷入永無休止的噩夢。其實噩夢不可怕,因為我們都知道那是假的,可他的噩夢是前世真實的遭際。一年前,兩宮復道被封,北宮朱雀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