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寒猛地一震,觸電般把手縮了回去。
真要命,他慌忙捂住眼睛,氣息不定道:「公主,除非你把我殺了……」
阿霽在他胸前戳了一把,嬌嗔道:「我連刀都拿不動,怎麼殺得了你這樣的大塊頭?」
「那……你要……要幹什麼?」他從指縫中偷眼看她。
「我說過的話,你都會一五一十告訴你阿耶嗎?」崔旻私下肯定會盤問崔大寒,阿霽唯恐他看出異樣。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若婚禮有變,那她和崔遲這些時日的努力可都化為泡影了。
崔大寒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你不讓說的我都沒說。」
阿霽暗中舒了口氣,拉他起來,語氣輕快道:「等崔小雪走了,我們就成婚。」
崔大寒喜出望外,結結巴巴道:「真……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阿霽橫了他一眼道:「這還用問?」
崔大寒滿臉失落,背過身去低頭不語。
阿霽心下惴惴,上前半步,輕扯著他的袍袖柔聲道:「我認識很多人,可像你這般好心地的人卻並不多。大寒,我真的不想騙你。你應該去長安、去洛陽,看看女皇治下的大衛。你如果看到了,就會明白你阿耶的想法有多荒謬。普通女子若婚姻不睦,尚可提出和離,何況是被迫成親的公主?」
崔大寒依舊沉默的像一堵牆,阿霽小聲道:「我姑母是皇帝,絕不可能輕易受人威脅。你阿耶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早年他引敵兵南下,屠殺大衛數萬軍民,那是叛國罪,永遠也洗不清……」
「你不要再說了。」崔大寒赫然打斷她,踉蹌著奔了出去。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緘默。
很多事他都看在眼裡,就像他明知三哥偷換了暗號,使得二哥越跑越遠,卻佯作不察。
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麼兒。
可崔旻不是百姓,他始終做著繼承王爵的美夢,四子中他最看重長子,最鍾愛次子,最心疼孱弱的三子。
崔大寒和阿霽同齡,比她略長個把月。
他出生時正值崔旻兵敗如山,殘部被朝廷大軍一路趕到了冰天雪地的長城以北。
瀚海無垠,舉目荒涼,眾人饑寒交迫,苦不堪言。
洛陽這邊,新生的阿霽被視為小福星。
而降生在北方的崔大寒,卻因生不逢時備受白眼。
顛沛流離三載後,一家人終於擺脫了二伯的追殺,並在奢延澤畔安家。
他的生母死在逃亡途中,可身為嬰兒的他,卻如荒漠中叢生的紅柳,頑強又堅韌,奇蹟般挺了過來。
他是兄弟中最省心的,無需特別照料,便能茁壯成長,同樣也是最不起眼的。
所以當阿霽對他青睞有加時,他心潮起伏,感慨萬千……
崔小雪當天就被送走,崔遲自告奮勇想同行,被崔旻嚴詞拒絕,要他留下充當儐相。
「他是怕你認得路了,帶人端了他老巢。」阿霽悄聲道。
崔遲淡笑,他是來給阿霽送嫁衣的。
一整套頭面並青綠連裳,絲履羅襪,雖說樸素了些,可都是嶄新的。
阿霽撫弄著襟口連枝忍冬紋,好奇道:「不會是偷的吧?」
崔遲乾笑兩聲,搖頭道:「我不知道,肯定不是現做的。」
他見阿霽仍是一以貫之的沉著,忍不住問她:「今晚就要拜堂了,你一點兒都不緊張?」
阿霽垂眸,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腳。
崔遲連忙跳起來,懸空坐在了窗臺上,「真是怕了,你別踩我。」
阿霽抬起眸子,撇嘴道:「我緊張什麼?該緊張的是你!」
崔遲納悶道:「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