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本來容易對機械這一類東西感興趣,何兆論性子,不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夥,但是人確實聰明,學東西很容易上手。
不過一年的功夫,五叔已經可以放心把方向盤交給他。何兆膽子大,一次跑夜車,何五叔累得睜不開眼睛,便將方向盤交給何兆,準備眯會兒。
叮囑他,等到了路上最險要的蜂窩山的時候一定叫醒他,他覺得何兆技術雖差不多了,但缺少經驗,不敢冒險。那是路上最難走的一段路,崎嶇、狹窄,彎道又多。
誰知這一覺睡到了大中午,醒來的時候離蜂窩山已經不知過去了多遠。何兆看他睡得太沉,就沒叫他,自己開過了那險要的山路。五叔既感慨何兆有膽量,又罵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不過到底對自己帶出來的徒弟很滿意。
從那之後,何兆摸方向盤的機會更多了,他本來又勤快又對車子感興趣,除過一個月固定幾天一定要回村子看看,其餘時候大多泡在修車廠裡。那一手修車的手藝也練出來了,做得又快又利索,跟二等修車師傅修得一樣好。
經濟部車間主任跟何五叔打商量,讓何兆去他修車廠幹吧,一個月給他二等師傅的待遇,幾年之後看情況升他一等。那個時候工薪階級職位有限,一個蘿蔔一個坑,上頭有人退了下頭才有人能補。
何兆平白得這麼個工作,傳出去不知多少人要眼紅,何五叔開玩笑,“我還沒到退休的年齡呢,這就看上我侄兒啦?你這不厚道哇。”
主任連連擺手,只說何兆是這行的好苗子,好好培養往後升級成個正式工,於裡與外都有好處嘛,誰也不吃虧。五叔覺得這是一份好營生,現在國家經濟飛速發展,前兩天他還在聽廣播,現在對商業的抑制沒有之前厲害,國家鼓勵生產,也鼓勵各行各業共同發展。
五叔覺得這是一個訊號,說不定什麼時候起,大家也能自由選擇工作,到時候修車行業可不吃香?技術掌握在自己手裡,不用吃人下賤,多好的事情。
五叔將自己的想法傳給何兆,何兆卻隱隱有點不樂意,他一開始學開車就抱著決心來的,不幹出點名堂都對不起自己。如今正是要心願達成的時候,卻很猶豫。
原因無他,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車間主任看好他,有時候甚至喊他回家去吃飯。一次兩次的何兆本來是個外熱內冷的,叄教九流,達官顯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就天生適合社交。
主任越來越看得來這小夥子,何兆家裡的情況他也很清楚,非常樂意結這一門顯親。所以,何兆有兩次去主任家,就發現主任的外甥女也在,剛開始他沒覺得有啥,後來那女孩子約他去看電影,一起去逛書店,去聽演講會。他又不傻,猜到點苗頭,就不大樂意去了。
他一邊不跟那外甥女出去,一邊天天把未婚妻掛在嘴邊,揚言他啥啥時候就能結婚。廠裡的人都知道,何兆長了一張不老實的臉,其實是個規矩到憨的。
主任的外甥女啊,長得漂亮,腰細細的,胸鼓鼓的。每次來車間都穿一條低領的裙子,那胸前波濤洶湧的風光,勾得大半人瞪直了眼睛。何兆彷彿是個瞎子,只會把頭埋在車部件裡,還嫌棄人家擋路。
他再怎麼冷冷淡淡的,愛答不理,主任外甥女偏生就好他這一口,天天圍在屁股後面轉。
所以主任透過五叔的口向他提出更優渥的條件,何兆便知道鉤兒來了。在這個全民皆農的年代,有一份相當於公務員的工作,惹多少人羨慕到眼睛發紅。
何兆很是遲疑,何五叔心想小孩子還沒經歷過世界的殘酷,眼高手低,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不靠任何人也能闖出一番事業。他先勸著,再找二哥做點思想工作,何兆總會想通的。
兩天之後,何兆去找五叔,他確實想通了,他不要在經濟部幹了,還是回家種田吧。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