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穿河子屯的這條大河夏季水漲的老高,漫出河床兩叄丈,村裡的娃子們在水裡一待就是一天。下午的時候村頭的槐樹下聚滿了人堆,圍在一起打牌談閒話。
如今不似頭幾年嚴苛,半點不準討論時政,自從下鄉的知識分子回去之後,上頭越來越放鬆了自由。先前某個村因為分地的事情傳的臨近皆知,沒上新聞,可週遭的鄉鎮早已經人心浮動。
肖緣挎著籃子下地的路上,村裡幾個嬸子靠在村頭的牆邊說話,又有哪個村的幹部大著膽子把地分配到戶,什麼時候河子屯的領導也有魄力一回,大家才高興呢。
何支書將家裡兩塊自留地管照得寶貝一樣,不準旁人插手,他自己決定種什麼。小小的一塊地豌豆、洋芋、黃瓜、冬瓜、南瓜種類繁多,肖緣在裡頭鑽來鑽去,摘菜挖蘿蔔,不一會兒籃子就滿了。
歇氣的時候看見地邊馬路上站著個人,陰沉著一張臉,不善得盯著她看。猛一瞬間瞥見,嚇了一跳,肖緣整了整草帽,“小豔?啥事兒啊。”
李小豔哼了一聲,在她看來肖緣搶走了何兆,簡直不可原諒。她要是能跟何兆在一起,家裡不會逼她去相看不喜歡的男人,越看越覺得那些人不如何兆,所以她才會幹傻事,才會惹人笑話,這一切都是肖緣害她的。
這個人一點沒有她表現的那麼無辜,從心眼裡就壞透了,可是現在要怎麼辦呢?木已成舟,她早先就不該乾等。李小豔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壞坯子,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肖緣的大姨在河那頭喊她,肖緣打招呼的工夫,李小豔不見了蹤跡。大姨高高興興趕過來,問肖緣剛才過去的那是誰,“我們公社會戰總指揮李達叔家的閨女。”
大姨點點頭,“你娘他們在家哩?”
“在得吧,我這兩天沒回去。”
“你姐呢?你姨婆那邊有個親戚跟你姐年紀相當,我說介紹給她呢,人才好,在鎮上郵局端得鐵飯碗,多好的生計,過兩天我領他過來,你也回來瞧瞧。”這事她妹子早託給她,因為肖緣嫁得很不差,肖蘭自然不能委屈了,好不容易尋到這麼個主戶,她趕緊就來了。
肖緣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想起肖蘭的狀況,讓她見見或者是好事,多問了幾句那家的男娃咋樣。大姨讚不絕口,說是比何家也不差什麼,是他們那裡的大戶。
當初幾年農村劃成分的時候,很有些地主老財被劃為富農,是人名群眾批判的物件。同時一些貧農就冒出來,成為革命的基建人員,是上頭要拉攏的物件。
一旦有什麼好事、好工作首先想到的便是他們,大姨說的那家前幾年窮得掀不開鍋,可人家能吃苦、會看形勢,幾年下來日子便過好了。她說的那個還是家裡的獨苗,肖蘭已經打發了好幾個相親物件,村頭村尾早有人說她眼光高,這一個既然好,是該把握住的。
肖緣從地裡爬起來,問清楚什麼時候帶人來,她也幫家裡收拾收拾,爭取留個好印象。大姨笑眯眯的,眼角的細紋像一把小扇子,“能收拾多好,到時候你勸勸你姐就是了,我聽你娘說,先前你姑也給她說過,咋一個都沒瞧上呢。咱們農村人不興這樣挑揀,說出去多不好聽。”
肖緣有點理解肖蘭,她自己瞧上的那個不敢朝家裡說,還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家裡催得又急,自然不能成事。大姨朝肖緣籃子裡看了一眼,“你一個人下地?說好了何兆啥時候走不。”
“就這個月底,快了。”
“喲,沒有幾天了。出去幹事業是好事,就是你們剛成家就分開,你可看開些。”大姨怕肖緣捨不得,開解她。
肖緣自然知道的,大姨又問她家何家生活的咋樣,何兆爹孃好相處不,她還下不下地。說起來,自從嫁給何兆,肖緣已經輕鬆許久了,每天就忙忙家裡的事情,沒什麼事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