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多少年了,你現在才來接她。”
男人明知故問。
阿萊當年來咔吉爾,與其說是逃荒,不如說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沒辦法接受主人失蹤的事,是自己離開的極地。
霖雪知道阿萊和沂宸的關係,不是普通的主僕關係,便也沒有為難阿萊,隨了她去。
如今前來接人,自然是知道了阿萊闖禍,要被男人處死。
“接不了,那死老太婆給我惹了那麼多麻煩。”
男人揮手,示意僕人送客。
“就算看在沂宸的面上,也不可以嗎?”
“……”
男人停頓不語。
當年他們是一起討伐的翼麟獸族,掀開了獸世大陸有史以來最為血腥的戰鬥,雖然起到了翼麟獸滅族之效,但無數高階獸人也屍埋宇凌大陸。
男人是那場大戰裡為數不多活下來的。
沂宸是挑起和發起肅清大戰的人。
男人對沂宸的感情也很複雜。
沂宸做了男人一直猶豫不決的事,完成了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業,但也讓男人深陷罪惡的泥潭,終日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城。
“好吧。”
男人鬆口。
“那她呢,”霖雪看向屋裡昏厥在地的少女,是什麼樣的事,讓好好的一個人悲傷過度到暈厥,霖雪來的遲,沒聽到,但知道跟眼前的男人脫不了干係,霖雪於心不忍,道,“你又不愛她,你何必這樣折磨她,她只是個孩子。”
“你管的也太多了,在我反悔之前,趕緊回你的極地去。”
男人不願理會。
終究是人家的私事,能帶走阿萊已是萬幸,霖雪也沒再逗留。
然而在霖雪離開後,男人竟也沒走,他坐在庭院的亭子裡,靜靜地看著屋裡的少女。
是啊,霖雪說的沒錯,他確實不愛她。
可是愛這種東西,太稀缺了。
低階獸人裡沒有愛,他們考慮更多的是交配,是繁衍後代,高階獸人裡……
“呵呵。”
男人冷笑一聲,一樣,高階獸人裡,也沒什麼愛。
倏忽,男人似有不適,開始渾身冒冷汗,他俯首垂眸,試圖抑制身體的不適,但那雙冷漠殘暴的眼睛卻逐漸溫和下來。
冷汗浸透了纖細修長的睫毛,但蓋不住那雙柔情似水的桃花眼,當他再次凝視遠處的少女時,眸光閃爍,這一次,他如夢驚醒,記憶的那張面孔,再次清晰。
原來幻樹林裡的畫面對映的都是男人自己的回憶,他清楚的記得那個少女時期的她,逐漸成長的她,以及離去時失望而憤怒的她,可是真正蛻變強大以後的她,他卻沒有任何記憶,他甚至都無法想象出她的樣子。
所以艾巒那個時候看見的,也只是那個女子的背影,一個遙不可及的背影,是他夠不到只能作為一個路人仰視的距離。
然而此刻,他再次成型,成為這具身體短暫的主人,他凝視的那張面孔,竟給他如此強烈的震撼。
他忽然覺得少女的面孔跟記憶裡的“她”重疊了。
是啊,這不是什麼驚奇的發現,強人格早就知道的事,弱人格卻後知後覺,甚至在她跟自己相處的那段時日,他都不曾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