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經習慣睡覺時身邊不留人伺候,但謝瑾華到底是侯門子,身邊不留人也就算了,外間不可能不留人。厲桑見柯祺起來了,動作利索地點了燈,又給柯祺熱了茶。
柯祺卻一口都沒顧上喝。他忙著把自己心裡的想法寫到紙上。
厲桑不會知道,其實柯祺揹負著很大的心理壓力。一個個不夠成熟的念頭寫在紙上,又一條條劃掉,然後重新換上更成熟的方案。柯祺的腦子高速地運轉著,他的思維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晰。
壓力即是動力啊!
等到天邊綻開一線天光,柯祺的摺子也寫好了。墨跡幹了後,柯祺合上摺子,用手摩挲著摺子絲綢質地的封皮。因心中有事而一夜未眠,他眼下青灰,整個人瞧上去分外疲憊,但他的眼神卻很亮。
在這一刻,柯祺心裡的想法和謝純英心裡的想法是一樣的。
針對謝瑾華的身世疑點,要麼就把他嚴嚴實實地藏起來,那麼就為他擋掉所有的風刀霜劍。
藏已經是藏不住的了。柯祺希望謝瑾華什麼都不知道,他希望謝瑾華這一生能有知己,能有為之努力的事業,能被他人所愛也有他愛的人。謝純英為之努力的事,現在已經被柯祺主動接手了。
柯祺一直是個有野心的人。野心勃勃聽上去不像是一個好詞語。有人野心勃勃,他們對權勢的渴望高於一切,高於親人,高於愛情,高於友情。但柯祺的這份野心中卻始終帶著對家人的愛護之心。
這其實並不矛盾。
柯祺希望自己能創造出一個無形的結界。結界以內,只有春暖,只有花開。
“民間監察機構?”開瑞帝略有疑惑地看著柯祺。
御書房裡並沒有留任何人伺候, 太監宮女們都退了乾淨。這屋子裡只有皇上和柯祺兩人。
柯祺嚴肅地說:“家兄遭此大劫,是因為那所謂的青蓮教太過猖狂。臣不由有了一個想法, 若青蓮教剛有些苗頭時,就有人發現不對, 在源頭上將這股謀逆的勢力徹底掐滅, 哪裡還容得了他們做大。”
因為皇上在昨日主動給柯祺看過密摺, 所以柯祺現在完全可以把青蓮教拿出來說事。
柯祺所提出的民間監察機構的概念完全脫離於現有的官場制度。簡單地說, 就是在民間暗中挑選出一些人,他們看上去並不起眼,卻有特定的途徑可以把訊息一層層地往上傳,一直傳到皇上手中。
這個概念並不難理解。
現有的官場制度中已經存在監察機構了。安朝各省中都設有三司, 分別是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揮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是省政府,提刑按察使司是監察機構, 都指揮使司則負責指揮軍事, 很少參與地方政治。三司相對而言獨立,又互相制約,地方上的官場因此才能保持一定的清明。
謝二的妻子莊氏的大舅舅就是按察使。
不過,這樣的監察制度並不是百分百可靠的。限於此時的通訊技術, 設在各省省會的提刑按察使司並不能把所有的地方都監管了, 總有偏遠的地區不受重視,不得不處在監管範圍之外。同樣是限於此時的通訊技術, 若是官官勾結存了心要欺上瞞下,那麼地方上的問題很可能就沒法上達天聽。再有一個,提刑按察使司的監察物件是官員, 他們往往都忽略了老百姓們的聲音,這是最大的一個問題。
就拿青蓮教這事來說吧,青蓮教選擇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先在一些小鎮上混得風生水起,再漸漸朝繁榮一些的地方發展,於是地方上的官員竟然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不對。他們太脫離群眾了。
老百姓們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偏遠小縣城中的縣令究竟有沒有盡到父母官的責任,某地的旱情究竟是不是像官員上報的那樣嚴重,賑災物資究竟能不能實打實地送到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