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田夢梨突然頓住了。
像是回到了昨天在冷庫裡,她被裴宴時逼問著把過去這些事說出來的時候。
昨天深陷火海,一切尚有轉圜的餘地。
眼下一室輝煌,卻彷彿身處末日窮途。
沒有遮掩的必要了。
也都藏不住了。
田夢梨把昨天在冷庫裡和裴宴時說的那些事實,又都對秦熾說了一遍。
和餘保泰達成合作的條件;
讓裴業行代買汽油;
在裴家安放微型炸彈;
炸彈引爆;
門外落鎖;
被私家偵探偷拍;
被餘保泰威脅勒索十幾年;
餘保泰的「意外」車禍。
……
田夢梨邊說邊喝茶,一口一口,像是在痛飲烈酒一般。
秦熾一聲未吭地聽著。
他想像著他是昨天的裴宴時。
這一個又一個的事實落到耳朵裡,像是生扛著一場又一場遲來的酷刑。
痛。
他都覺得痛了。
那裴宴時……該有多疼啊。
裴宴時該有多疼啊。
田夢梨說完後,就這麼看著秦熾。
她在等來自兒子的審判。
但是秦熾沒有說話,一句話都沒有說。
田夢梨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呢,你來不光只是想問我這些吧,你還沒說你真正的目的。」
秦熾還是沒說目的,他嘴唇動了動,問:「你後悔嗎?」
他補充:「過去做的這些事,你後悔過嗎?或者過去的某個瞬間,你後悔過嗎?」
田夢梨說:「不後悔。」
「任何一件?」
「嗯。」
「任何時刻?」
「嗯。」
「哪怕我爸的死?」
田夢梨頓了頓,嘴唇囁嚅,半晌後,答了三個字:「不後悔。」
秦熾垂在身側的手捏緊了拳頭。
他又問:「如果,你的猜忌本來就是錯的呢?如果他們之間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如果我爸愛的就是你呢?!」
「你閉嘴!」田夢梨尖利地打斷了他,「你爸根本就不愛我!他從來就不愛我,也不在意這個家!他是無可奈何娶的我,他是迫不得已在跟我搭夥過日子!」
田夢梨心想,他怎麼會愛我呢?他不能愛我啊,他要是愛我,那這一切,就都錯了,都錯了。
她不可能錯!
她不可能犯這麼大的錯!
所以他不愛我,他也不在意這段婚姻。
田夢梨牢牢地穩住自己的立場,恨聲道:「他最後還要跟我離婚,他還維護方芳那個賤人!他冷暴力,他跟我分房睡,他總也不回家!」
秦熾藉由她這段話回憶起一些久遠的往事。
他想起父親犧牲前,家中有半年多的時間,氛圍總也不對。
父母之間的交流變少了;
父親時不時睡客房;
母親待自己冷漠了些;
父母和鄰裡間的來往變少了,尤其是和裴家;
偶爾會聽見父母在爭吵。
……
思及此,秦熾一條一條地駁斥田夢梨。
「他心中坦蕩,他才會維護方阿姨;他受夠了你的猜忌,捺不住你的瘋魔,他才會跟你分開睡,才會提出離婚;他也沒有總不回家,他工作就是這樣,大部分時候住營地,你不也知道嗎?每次休假他都回了的;至於你說他冷暴力,」秦熾頓了頓,「他可能是為了我,也可能是知道和你解釋再多也無用,才會避開一些和你直接的交流